導播適時地插入音樂,是電影《天堂電影院》的原聲配樂,我攤開打印出來的節目稿,白紙黑字,一行行,燈光下生生刺痛著我的眼睛。

花了一個下午寫出來的,每個字都是我對他的祈禱。

他聽不到,唯願他感應得到。

那麼,開始吧。

如果可以這樣愛

我不再懼怕前方的荊棘滿地

如果可以這樣愛

我不再顧忌是否烈日當空

抑或暴雨橫行

我隻要這樣地看著你

奢侈地觸摸到你

就算疼痛

至少我還活著

我們就是如此地折磨著

在浩渺的宇宙中證明彼此的存在

我們就是這麼疼痛地愛著

在荒涼的心底保留著絲絲的甘甜

允許彼此不定時的神經錯亂

那是我們孤獨的遺言

珍惜著偶爾彼此給的溫暖

是你我留在人間的堅定信念

我們是如此相愛

我們亦是這般的折磨

不吝嗇自己的殘忍方式

不在乎會傷了自己

隻是怕等離開了這個世界

你再也記不得我

我再也找不到你

愛是如此殺人的毒藥

你我卻沉浸其中

樂此不疲

因為我終於用一湖的淚水

等來了今生短暫的相聚

因為你終究穿越了輪回

在萬千人中尋回了我

就讓我們這樣愛吧

快樂著,疼痛著,相愛著,折磨著

你舍不得恨我

我舍不得恨你

仍舊是這般愛著

殘酷地折磨著

深深地相愛著

在這荒漠般的人世間

你我是彼此最後的念想

痛徹心扉,至死不渝

……

念完這首詩,音樂剛好緩緩結束,密閉的直播間寂靜得隻剩了我的呼吸,而我已是淚流滿麵,拿著稿子不能自控地發抖。導播在通過耳麥提醒我:“考兒,繼續,別發愣!”我反應過來,拭去淚水重又對準麥克風,深深呼吸,極力地控製自己的情緒,語調仍微微發顫:“親愛的朋友,想必此刻你正在飛往異國的飛機上,如果你正坐在窗邊,請打開舷窗,若沒有雲層的遮擋,你一定可以看到三萬英尺高空下的燈火有多麼璀璨,而在這些燈火裏有一盞必然是為你留的,無論你飛多遠,請一定記得在這座城市永遠有這麼一盞燈,希望這盞燈可以照亮你異鄉的旅途,讓你不再懼怕黑暗和孤獨。看,燈光與夜空的星辰同輝映,就像我與你同呼吸,不管未來的路多麼漫長崎嶇,隻要你心中放著這盞燈,哪怕過了很多很多年,哪怕到了來世,春暖花開的路邊我們一定可以再相遇,靈魂已在我們身上留下氣息,遇見你的刹那,我們一定可以認出彼此……”

我不知道後麵的節目是怎麼做完的,據阿慶說,從未聽過我如此感性的聲音,把導播室乃至整個值夜班的同事都震撼了。

夜色闌珊,回到辦公室時已空無一人,我默默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因通信設備是不允許帶入直播間的,所以每次做節目我都會把手機放在抽屜裏,當我拿出手機翻看時發現了一條未閱讀的短信,發信時間是七點多,當時我已經進入了直播間,所以沒有看到。而發信人是……是……我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掉地上,是耿墨池,是他發來的!

我看著那條短信隻覺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胸口痛得翻江倒海,我扶著桌子放聲大哭起來,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愛到如此絕望和悲慟,就像拿刀子在心上橫著豎著切,痛不可抑,血流不止,而我毫無辦法,隻能任由它千刀萬剮。

那條短信隻有一句話:“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來世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