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k!”
“你的唇很甜。”他瞅著我笑。
我渾身不自在,咳嗽兩聲,端起小四泡的菊花茶,“我想我必須跟你說明,如果不是看在我們是鄰居的分上,我肯定……”
“怎麼樣?”
“不會再讓你進這屋子!”
他朗聲大笑,“考兒,你也太小瞧我了,就這麼一扇門能擋得住我?不過我可以跟你說實話,雖然我不否認你的身體對我有著無法抗拒的誘惑,但我更想得到的是你的心,因為一般男人到了我這年紀,性這種事情已經很淡泊了,至少對於我來說,恒久的幸福比片刻的歡娛重要得多。雖然在美國生活了十幾年,但我骨子裏還是個很傳統的人,不然我不會對一個吻惦記這麼久……”
我朝門口一指,“你現在可以走了。”
“考兒,你怎麼老是這個樣子,你放心,雖然我喝了酒,還是有自製力的,我一向反感酒後亂性,這樣就太不和諧了。”
“你真是意誌力堅強啊。”我的潛台詞是他的臉皮真厚。
“不,考兒,我很脆弱。我真正失控的時候你並沒有見過,比如我曾經經曆過‘9·11’,當麵對廢墟時我號啕大哭,你信嗎?”
“你經曆過‘9·11’?”
“是啊,世貿大樓被撞那會兒,我剛從電梯裏出來,聽到響聲後跑到外麵一看,好家夥,以為是在看美國大片呢,但馬上就清醒過來,我知道我又躲過了一場劫難……可惜的是我的那些員工,隻有少數幾個跑出來了,還有我幾個很好的朋友也都被埋在了廢墟下,太慘了。”他端起茶杯,情緒變得有些低落,繼而又盯著我的臉說,“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居然還能活下來。”
“當然不是,我沒你想的那麼惡劣。”我看著他,正色道,“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我還是不希望你有事,因為你是樹傑唯一的哥哥。而且你是慈善家,你要死了,對社會是個損失,起碼白樹林那邊你投資的醫院就不會存在。”
“沒辦法,我總是死不掉,好幾次都這樣,一次比一次驚險,我都活了下來。”祁樹禮直搖頭,為自己沒能在“9·11”中遇難無限惋惜,“其實我早就活夠了,上帝不收我,我也沒辦法。”完了,又補充一句:“不過我現在明白上帝為什麼不收我了,他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呢。”
“什麼任務?”
“收拾你。”他看著我說。
可以想象,跟這麼個人做鄰居,我有多沒安全感,那感覺就像是睡在狼窩邊上,指不定哪天就屍骨無存了。我因此情緒低落,周末高澎去參加他一哥們兒的聚會,我絲毫提不起興致,但又怕高澎不高興,於是隻好赴約。對於他的那幫狐朋狗友,我談不上喜歡,因為他的朋友三教九流幹什麼的都有,在一起吃飯或者聊天,從沒見他們說過幾句幹淨的話,粗話帶葷話,也不管在場有沒有女士,他們從不收斂自己的放縱,可高澎很喜歡跟他們混在一起,甚至希望我也能加入他們的行列。對此我沒有明確地表過態,因為我不太習慣他們的這種腐朽糜爛的生活作風,我覺得我還沒墮落到那種程度。高澎就這點兒好,他從不勉強我做任何事,我不喜歡的事情他從不勉強我。
可最後還是鬧僵了,到了高澎的哥們兒那兒,我根本心不在焉,他們說了些什麼,我完全沒印象。高澎見我這樣,就要我自己先回去,免得影響他的心情。
一聽這話我立即站起身連招呼也懶得打就自顧自出了門。高澎追了出來,跟我吵,說我沒給他麵子。我說不是你要我走的嗎?我給你麵子,誰給我麵子?高澎罵了句你有病啊,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拉倒。拉倒就拉倒,我頭也不回地打了輛車絕塵而去。
高澎這陣子不知道因為什麼事顯得很急躁,講話辦事也沒以前耐心了,我問他是不是已經煩我了,他又不承認,還說我神經過敏。我感覺他在有意識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他不願意告訴我他為什麼煩惱就是證明。其實我是很想對他好一點兒的,因為我總覺得他像個孩子似的茫然無助,需要別人的關懷和拯救,可是他好像有點排斥別人對他深入的探究,顯然是他過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多或少地影響了他在人前的自尊,隻是過分的自尊反而讓他變得自卑,他的自卑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影射到周圍的人。這是我一直以來對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