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呆若木雞,蘑菇還卡在喉嚨裏。

耿墨池淡淡地掃我一眼,“不用吃驚,這麼重要的時刻我當然希望他見證。”

我咳嗽起來,吃力地咽下蘑菇。我看著他,像忽然不認識他了似的,這男人已經讓我越來越陌生。我克製著一觸即發的火氣,“為什麼要他見證?”

“因為我想。”

淡淡的一句,冷酷至極。

我能感覺得到,我握著叉子的手在輕微發抖,但我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我知道再多說一句肯定又要吵起來,馬上要結婚了,保持好心情很重要。

可是看著耿墨池陰沉的臉,我的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我又有了那種強烈的不安感,近在咫尺的距離,我卻無法觸摸他的心。他凝視我時幽暗的眼底看似平靜,卻能聽到一種類似深穀之中激流湧動的聲音,我不知道那激流來自何方,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眼前我所看到的他就像是幻境,眨眼工夫便會消失。到底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讓我這麼不安?

謎底終於揭曉,在婚禮這天。

正如我曾經憧憬的一樣,整個婚禮都是按我的設想布置的,從酒店門口一直到禮台鋪著長長的紅地毯,現場白玫瑰和粉玫瑰裝點成花的海洋,我跟耿墨池的巨幅照片懸掛在最顯眼的角落,現場還特意裝上了一個巨大的電子屏,播放著由專業音樂人製作的MV,每個畫麵都是我們從相識到相戀的甜蜜瞬間。

當米蘭跟隨著我進入現場時,也被這童話般浪漫華麗的婚禮震懾住,有一瞬她的表情很複雜,附在我耳邊說:“你真夠高調的。”

“這輩子就這一次了。”我巧笑倩兮間,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我透過垂下的頭紗看到,禮台上站著的正是我的新郎,一身黑色禮服,胸配粉色玫瑰,站在台上恍如站在世界的中央,霎時間光芒萬丈。這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我的眼裏、心裏隻有他。

他緩緩走下台,向我走來。

伴郎韋明倫也是風度翩翩,尾隨在他身後。

還沒到正式儀式,我就哭成了個淚人兒。耿墨池一直微笑著將我迎上禮台,因為燈光太過耀眼,台下一片模糊,我什麼都看不清了,隻覺掌聲中無數張麵孔無數雙手在不斷地重疊,我想是我太緊張了的緣故。

“別哭,要笑。”米蘭在旁邊小聲地提醒我。

司儀在按程序進行儀式,這時候我已經適應了燈光,我本能地在台下賓客中搜索我熟悉的麵孔,首先看到的是台裏的同事,來了起碼有三四桌,阿慶和大毛他們坐的位置離禮台最近,拚命鼓掌。而在她們旁邊坐著的是櫻之,也在由衷地為我鼓掌。我對她們回報以微笑,朝她們揮揮手。而就在我轉過臉看向另一邊時,居然看到了祁樹禮也赫然在座,西裝革履的,坐在那一群人裏格外的氣宇軒昂,他並沒有鼓掌,隻是斜睨著我,那樣子就像是在看戲。

我馬上移開目光,我不想看到他,真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這時儀式已經進行到宣誓,司儀問耿墨池:“你願意娶這位白考兒女士為妻嗎?愛她、忠誠於她,無論她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

耿墨池沉吟片刻,點頭,“我願意。”

司儀轉過臉又問我:“白考兒女士,你願意嫁給這位耿墨池先生為妻嗎?愛他、忠誠於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

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我願意。”

他轉過臉跟我深情對視,我也與他對視,四目相對,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瞧瞧這深情的目光,太熾烈了,比一千伏的電壓都高。”司儀在旁邊笑吟吟地打趣,台下一陣哄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隻聽到司儀說:“現在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來,禮儀小姐把戒指拿上來。”

漂亮的禮儀小姐端著托盤站到了我跟耿墨池的中間,耿墨池從容不迫地拿過戒指,從容不迫地走向我,一步一步,沒有絲毫的猶豫……

多年後我回憶那一幕,仍是撕心地疼痛。他的確是走向我,卻並沒有把戒指戴在我手上,而是繞過我徑直抬起伴娘米蘭的手,不慌不忙地將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台下一片嘩然,舉座皆驚。

而我愣愣地看著他,完全反應不過來,可是他根本看都不朝我看,牽著同樣震驚不已的米蘭走到正中央的麥克風前,他對著麥克風說:“不好意思,今天是愚人節,給大家開個玩笑,其實我真正要娶的是我身邊的這位米蘭小姐,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很愛她,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米蘭一臉詫異,想笑又沒敢笑出來,那樣子仿佛憑空被金蛋砸中,驚慌失措中透著巨大的驚喜。她並沒有抽出手,當耿墨池側身擁吻她時她也沒有抗拒,甚至隻猶豫了兩秒就伸出手臂回吻他,一切配合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