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就趕飛機奔赴上海。在上海的每一天,我都像是被托在烈焰上烘烤一樣,沒有語言可以形容那種撕心裂肺的灼痛感。耿墨池的病情很不穩定,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有時他像是認得我,有時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陌生人。在他第一次醒來的那天,我跪在床邊,將他的手貼著我的臉頰,隻是哭,不停地哭,語無倫次,他卻費力地抽回了手,轉過臉,不再看我。後來他的狀況慢慢好轉,一直到他出院,他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瑾宜總是製造機會讓我們單獨相處,可是他看著我的樣子像是在看一堵牆壁,臉上無悲無喜,風平浪靜得讓人害怕。我寧願他用最惡毒的話罵我,就像過去我惹惱了他一樣,可是他對我完全無動於衷,無論是我向他哭著懺悔,還是我卑躬屈膝地像個仆人似的照顧著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我們又回到了僵持的局麵,早知如此我就不離開他了,我若不離開這些事就不會發生!
祁樹禮曾經斷言我會後悔,我當時還扔他一句“人生哪能事事無悔”,我那麼的得意揚揚,那麼地篤信這份感情不會再讓我們彼此受到傷害,於是我就遭報應了嗎?時至今日再談後悔已經沒有意義,我千方百計隻想去彌補。出院後耿墨池回到浦東的望江公寓,我跟電台請了長假每日守在他身邊,又當起了他的保姆。在那段時間裏,除了幫他收拾屋子照料他的飲食起居,我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叮囑他吃藥。多虧了瑾宜,她很細心地把每種藥的劑量都清清楚楚地寫在小本子上,包括平日禁食什麼,什麼食物對他的健康有益,她都在本子上寫得清清楚楚。
每天都有人來看他,有朋友,也有他的經紀人和助理。值得一提的是,他原來的貼身助理小林已經離職,聽瑾宜說,是被他炒掉的。
“不知道什麼事惹惱了他,他把小林給開了。”瑾宜顯然不知內情,還挺惋惜地跟我說,“其實小林這女孩子不錯,做事很認真,對他也很貼心。”
“以後不要在他麵前提起小林這個人。”我叮囑瑾宜。
瑾宜詫異,“為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不提就是。”
“哦,知道了。”
有些事一旦成為彼此的傷口,能不提就不要提,至於事實的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隻想每一分每一秒都陪伴在他身邊,哪怕他不理我,不跟我說話,隻要能在他身邊,能感知他的存在,我就心滿意足了。母親得知我又回了上海,什麼話也沒說就掛了電話。雖然她什麼話也沒說,但我知道那是她極怒的表現,想必她對我是徹底失望了吧。
很意外,不久我在一家商場購物時碰見了小林,她見到我猶豫了下,上前跟我主動打招呼,然後怯怯地邀我去樓上的咖啡館喝咖啡。
我感覺她有話要說,雖然事情已經過去我不願再去想,但那件事在我心裏始終是個不大不小的疙瘩,如果她願意告訴我實情,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
咖啡館裏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我打量著眼前的小林,確實很年輕,哪怕神情落寞,青春的光彩也無法掩飾,我和顏悅色地問她:“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相信那件事是真的嗎?”小林弱弱地問。
我沉吟片刻,笑了笑,“開始相信,現在不相信了。”
“為什麼?”
“如果是真的,你不會有勇氣請我喝咖啡。”
小林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哽咽道:“對不起,我應該早跟你解釋的。”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說。
小姑娘很明顯在忍著眼淚,低著頭,不敢與我直視,說話的聲音很低,“我是真的喜歡他,我喜歡他好久了……我做夢都想跟他在一起,我知道我沒有希望,可我就是放不下,後來我想既然不能得到他,那就讓我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為他分擔工作的壓力,遠遠地看著他也好呀,可是現在他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了。”說到這裏小林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積蓄在眼底的淚水奪眶而出,瘦弱的肩膀輕顫,“那天……那天跟他睡在一起……我不是有意的。那天他喝多了,我是為了照顧他才留在他公寓的,看著他睡在床上,我忍不住就躺在了他身邊。我沒對他做什麼,他也沒對我做什麼,可他就是不肯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呆呆地看著小林,半晌說不出話。
小林捂著臉,一直在哭,我忽然覺得很不忍,她的年齡應該跟我妹妹差不多,這麼年輕就經曆這些,實在是一件殘忍的事。
“對不起……”她反反複複就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