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病情很嚴重,這幾天一直神誌不清,每個來醫院看他的朋友都忍不住落淚。現在我們還不敢告訴他遠在新西蘭的母親,他母親身體也不好,怕老人家扛不住。考兒,如果您看到這封信,請務必來上海看看他吧,算我求你了。
哦,對了,請代我向米蘭小姐問好,墨池在星城發病時米蘭小姐幫了我們不少忙,她好像也是你的朋友吧,替我謝謝她。
期待墨池醒來時能見到你。
瑾宜
2月19日淩晨
很久很久,我對著電腦顯示屏沒有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封信,仿佛那屏幕可以攝人魂魄,我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難怪手術那天我跟他大吵一架後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出院也沒有看到他,原來他當時已經被送往上海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肯定是看到了我發的短信又跑回來,然後瘋狂地找我,天那麼冷,又下著雪,以致再次病發。他為什麼要回來?想解釋什麼嗎,是不是我誤會他了?
我仔細回想事情的來龍去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喜歡小林這種類型,小林是挺年輕有朝氣的,但在我的印象裏耿墨池連正眼都沒看過她,平時跟她說話交代事情都是冷冰冰的態度,他這人一向自視甚高,從來不屑去偽裝什麼,他也不擅長。
樓下院子裏有小孩在放鞭炮,斷斷續續的,劈裏啪啦,每一聲都像是炸在我心上。我開始發抖,明明室內開了暖氣,仍冷得發抖。不住有眼淚往下掉,我不斷擦拭著眼淚,卻怎麼也拭不去。然後我滿屋子亂轉,惶惶不可終日,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還能幹什麼,我究竟幹過什麼。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喘氣,看著牆上的掛鍾,心裏默數著鍾擺走針時發出的哢嚓哢嚓聲,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定時炸彈,空氣膨脹開來,我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虛無的空間裏被炸成碎片。
如果我是真的誤會了他,那天在病房我說的那些話無疑給了他毀滅性的打擊,他病弱的心髒哪經得起這樣的刺激,病發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哆嗦著給櫻之打了個電話,詢問那天耿墨池被米蘭拽出病房後的情形。櫻之猶豫片刻後,歎了口氣,“我從病房出來的時候他就躺在地上了,很多人圍著他,米蘭也在邊上,醫生在給他做心髒複蘇,然後他就被送去急救室搶救了。”
“然後呢?”
“好像當天晚上就被專機送去上海了,他的主治醫生在那邊,醫療條件也比這邊好。”櫻之在電話裏一遍遍歎氣,“考兒,我真不相信耿先生是那樣的人,這中間肯定有誤會,你是沒有看到,他發病的時候有多嚇人,臉色慘白,嘴唇都烏了,我當時還以為他要去了。”
“櫻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在電話這頭泣不成聲。
“米蘭不讓我說的,她說你現在還在康複中,知道這些事會加重你的心理負擔。”說到米蘭,櫻之的語氣又變得猶豫起來,“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覺得米蘭最近有些奇怪,她去了趟上海回來,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連工作都辭了。”
“什麼,把工作辭了?我不知道啊,她沒跟我講……”
“她肯定不會跟你講!但我老早就知道,她跟他們報社一個姓羅的處長關係很密切,對方有家室,前陣子他老婆跑到報社大鬧一場。米蘭辭職估計跟這有關,她不告訴你是因為她知道你最恨小三,她自己就做了小三,雖然她不承認但這事早就傳開了!”
我搖著頭,腦子裏完全亂了,哭得一顆心揪作一團,“櫻之,我現在不關心米蘭的事,我隻想知道耿墨池現在怎麼樣了,我很擔心他,我覺得我肯定誤會他了,一定是的,否則他不會發病……他有這麼嚴重的心髒病,我居然才知道!櫻之,我根本就沒有真正地關心過他……”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老天作證,這不是我要的結果!我是愛他的,盡管事已至此我對他的愛還是始終如一,如果可能,哪怕是立即變成一個鬼魂,我也要奔過去跟他懺悔,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沒有機會了,我失去了那個孩子,也失去了我們愛情唯一的見證!這就是得不到祝福的愛情嗎?我做錯了什麼,我們隻是相愛而已,沒有妨礙到任何人,為什麼老天總是要將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苦難的深淵?
我想不明白,感覺自己像是陡然被埋進一片廢墟,透不過氣,看不到光明,今生今世我都要陷在這黑暗裏了。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另一個沉睡黑暗世界的人——祁樹傑,是不是你在地下詛咒我們,所以我總是與到手的幸福失之交臂?這一切的苦難明明都是你帶給我的,憑什麼我不能幸福?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