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等了四十分鍾,班車來了。
我檢票上車,選了後座靠窗的位子坐下,有兜售當地特產的村婦敲車窗,用方言問我要不要,我歎了口氣,掏錢買了幾個橘子。
車子很快駛出車站上到坑坑窪窪的山道上,我一路吃著橘子,眼淚止不住地掉,坐我旁邊的一位大嬸費解地看著我,“橘子有這麼酸嗎?”
她以為我是被橘子酸得掉眼淚。
我狼狽地抹了把眼淚,含糊幾句敷衍過去。前邊就是收費站,車子就要上高速了,排在長長的隊伍後等著繳費放行,這時有人過來敲車門,“大叔,麻煩開下門。”
我當時正靠著車窗閉目養神,嘴巴裏剛塞了兩瓣橘子,聽到這聲音心裏咯噔一下,睜開眼睛時司機已經開了車門。耿墨池上來了,一眼就瞅到了我,指了指我,“下來。”
一車的人全都扭頭看向我。
我含著滿嘴的橘子,瞪著眼睛看著他,他怎麼知道我在車上?
“下來。”耿墨池的聲音不大,表情也沒有多動怒,但那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我還是坐著沒動,可前邊排隊的車已經陸續被放行,後邊有人在摁喇叭了,司機扭頭看著我。沒辦法,礙於一車乘客我隻好起身拎起行李下車。耿墨池跟著下來,還禮貌地跟司機說了聲,“謝謝!”
這渾蛋,對別人都這麼客氣,唯獨對我永遠都是凶巴巴的。
我下了車後才發現耿墨池的車就停在收費站邊上,顯然他算準了這裏是我離開清泉鎮的必經之地,而鎮上到省城的車就那麼幾趟班次,他根本找都懶得找,直接在這兒候著就行了。
耿墨池上前拉開車門,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我。
我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上車,順便把最後兩瓣橘子塞進嘴裏。
耿墨池上車,踩下油門朝收費站的關口駛去。
兩人一路無話。
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休息時,他下車買了瓶水遞給我,“渴不渴,喝點水吧。”
語氣意想不到的平靜。
我接過水拿在手裏,依然沉默。
他瞅著我歎氣,“我沒有想要揭你的傷疤,因為你的傷疤也長在我心口同樣的位置,我們經曆了同樣的背叛和不幸,按理應該惺惺相惜,為什麼就非得針鋒相對呢?”頓了頓,又說,“有時候我真恨你這個樣子,我曾想徹底地將你從我的生活中抹去,可是後來發現不行,因為你在我心裏已經生了根,如果將這份感情連根拔起,那該有多疼!那樣的疼痛我難以承受……”
我聽他說著這些話,心裏開始翻江倒海。
車窗是開著的,冷風呼呼地灌進來,我閉上眼睛,希望冷風可以讓我的頭腦清醒點兒,不至於被他的花言巧語再次蒙騙。沒想到這讓耿墨池產生了誤會,他以為我在等他的吻。
他真的俯身吻了過來,我想抗拒已來不及,因為他迅速地纏住我的舌頭,把我整個地吸附在他身上了。他的吻綿軟潮濕,帶著他特有的氣息,吻得我無力反抗。
許久,他才放開我,唇畔漾起恍惚的笑意,“橘子味的吻,你是故意的嗎?”
“你才是故意的呢!”我推開他,心裏還生氣。
他伸手又摟過我,看著我的眼睛,“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一激動就口不擇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我覺得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跟中了毒似的欲罷不能,我想把你帶到法國一輩子不回來是因為我害怕你離開,我想降住你,征服你,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到頭來我還是逼自己來麵對你,見到你,我更害怕了,就覺得你是張巨大的網,我怕跌進你的網,因為你讓我想到了魚死網破的結局。我本能地抗拒,但好像還是在往裏麵跌,停都停不住……”
這麼說著,他的目光柔軟得讓我一句硬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捧起我的臉,又細細地吻下來,似乎很沉醉於唇齒間橘子味道的吻。
“什麼也別想,就讓我們享受此刻好嗎?”他喃喃地說。
纏綿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我,見我依然愁眉不展,他直搖頭,“本來是應該你犧牲色相,到頭來是我在犧牲色相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我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舔了舔嘴巴,“你還沒答應我去電台做節目。”
“你又來了!”
“你到底去不去?”
“我為什麼非得去?”他皺起眉頭。
我蜻蜓點水似的吻了吻他的唇,“因為橘子味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