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我是真的擔心了。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沒事,我這兩年都是這樣,所以我常常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說著他伸手將我的墨鏡摘下來,我紅腫的眼睛頓時暴露在他的目光中,他像是什麼都明了了,手指輕輕滑過我的臉,“你瘦多了。”
他指尖冰涼,我本能地戰栗了下。
“你到底哪裏有毛病,沒有去看過醫生嗎?”
他伸手攬過我的肩膀,“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讓我靜靜地跟你待會兒。”又跟前麵的司機說,“師傅,麻煩開慢點兒。”
“好的。”司機巴不得,“那我多繞下,你們二位慢慢聊。”
“嗯,繞遠點兒也沒關係,當一日遊好了。”
我瞪著他半晌說不上話。
城市的光影飛速掠過車窗,耿墨池想來是極度不適,一直閉著眼睛。我試圖將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拿開,他不肯,反而摟得更緊。他隻是不說話,就那麼閉著眼睛,像是要睡過去一樣。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樣子,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一直繞了一個多小時,司機總算良心發現,終於繞到了耿墨池所住小區望江公寓的門口,我原本想就這麼回去,但看他那樣子,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決定扶他上樓。這個小區不是他從前住的那個地方,應該是新買的,環境比原來那個還好,樓宇掩映在繁茂的樹林中,他的助理小林已先行抵達,等候在公寓一樓大堂。
“你先回去,這裏沒你的事了。”耿墨池朝她揮揮手,並未朝她看。小林不敢多說什麼,目送我們進電梯。不知怎的,我覺得背後的目光很刺人。我忍不住回頭看她,她卻瞪了我一眼,憤憤地踩著高跟鞋轉身走了。這姑娘怎麼了?
“48樓。”進了電梯,耿墨池報出數字,幾乎全部的重力都靠在我身上,“幫我打電話給瑾宜,叫她過來一下。”
“瑾宜?”
“就是昨天在琴行你見到的那個。”
“打電話給她幹嗎?”
“她是護士。”
我明白了,掏出手機,“多少號?”他報了一串號碼,我撥過去。片刻後,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你好,哪位?”
我說明情況,她馬上應允,“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這時已經到了耿墨池的門口,他掏出鑰匙給我,示意我開門。但我並沒有進去的意思,站在門口沒有動,他轉過身眯起眼睛打量我,“你幹嗎?”
“我,我要回去了。”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狠,“你試試看。”
“……”
“我都這樣了,我還能把你怎麼著?”
我隻好進去。
一進門就有些嚇到,客廳布置得像是展覽廳,地毯的圖案非常豔麗,踏上去柔軟得像踩在雲端。我詫異於好好的一個客廳,怎麼擺了這麼多雕塑之類的工藝品,牆上也掛了很多畫,家具反倒成了次要的,擠在那些工藝品中幾乎看不見。
耿墨池如釋重負地陷在沙發裏,閉上眼睛喘氣,又吩咐我,“給我倒杯水,快點兒。”
我差點掉頭就走,因為他這語氣像是在吩咐用人。但是想想今天是我的同事把他灌成這樣,還是忍了,既然已經做到這份上,那就好人做到底算了。結果我誤闖進了臥室,又嚇一跳。臥室不會比客廳小多少,因為過於空曠,老式的立柱床擺在落地窗邊顯得非常寂寞,更衣室和浴室都設在臥室內,都是由玻璃牆隔出來的,我知道這裏麵的每樣陳設都貴得嚇人,這男人真騷包。
我迅速退出來,找到廚房去給他倒了水,他慢吞吞地喝下。
“你這是人住的地方嗎?”我環顧四周,嘖嘖地直咂舌。他瞥了眼我,“反正在你眼裏我壓根就不是人。”這人真奇怪,人前對我溫和妥帖,一單獨相處就板著臉,好像我欠了他八吊錢沒還似的。我不跟他計較,順口問道,“幹嗎擺這麼多藝術品?”
“這樣顯得我比較有文化。”
“……”
他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這麼厚顏無恥。
稍頃,瑾宜過來了,這麼快,應該是住在附近。她穿著護士服,拎著藥箱,一進門跟我點點頭,連招呼都顧不上打,就匆匆忙忙給耿墨池做各種各樣的檢查,一聽說他喝了酒,大叫,“你不要命了?唐醫生怎麼交代你的?”
耿墨池含混不清地咕噥,“應酬嘛……”
“應酬?哪有拿命去應酬的!”
“好啦,以後不喝就是了,給我留點兒麵子好不好?”大約是覺得我還在旁邊,耿墨池臉上有點兒掛不住。
“我待會兒就打電話給阿姨,說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