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聽說了嗎?”
正要點煙的煙頭放下打火機,抬頭看向站在他身邊,正要彎腰從他嘴裏把煙搶走的淫蟲。
他一歪頭閃過了淫蟲滿是雨水的大手,掏出煙盒抖出一根遞向淫蟲,點燃打火機等淫蟲湊過來點煙的時候才對他問道:“聽說什麼了?”
淫蟲用力抽了口煙,看了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水,潮濕悶熱的環境讓他渾身上下都像是爬滿了蟲子。他用力扭了扭身體之後,幹脆褪掉手套,把手從頭盔的縫隙伸進去用力撓了撓瘙癢的頭皮,看了看指甲上的頭皮屑和頭油的混合物。
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淫蟲幹脆坐在了煙頭旁邊的裝備箱上,把霰彈槍的彈匣拆下來倒著扣在一邊,槍身甩了甩水橫擱在了膝蓋上。
“對麵好像瘋了。”他說話的時候,嘴裏叼著的煙一顫一顫的。
“瘋了?”早從米雪兒那裏知道對麵來了一支新隊伍的煙頭,並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他依舊是維持著那張漠然的臉,仿佛淫蟲說的是隔壁家的牆皮脫落,這種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一樣。
“是啊,瘋了。”淫蟲早就對煙頭的表情習慣了,他把手裏的煙轉過來,看了看燃燒的紅色煙頭,撅起嘴唇吹了吹讓它黯淡下來的煙灰。
“威斯娜昨天哭了。”他聳了聳肩,把煙塞回嘴裏,盯著外麵的雨幕:“她說有好幾隊人出去就回不來了,所以……”
淫蟲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又聳了聳肩,他身上的裝具因為這個動作而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這聲音又很快被外麵的雨聲蓋住消逝不見。
“然後呢?”煙頭跟著淫蟲的動作抽了口煙,拿出自己的水壺來搖了搖,擰開瓶蓋一股酒精的味道彌散出來,蠻橫的擠開了潮濕的空氣,塞滿了附近的空間。
他把水壺遞向淫蟲,拽過擱在一邊的平板,喚醒屏幕盯著上滿的圖標看了看,確定沒問題後又把它切換了幾個界麵。
“我也說不清。”淫蟲又用手撓了撓頭皮,他幹脆摘掉了礙事的頭盔,用力在頭上撓了撓,直到整個光禿禿的頭顱都布滿了如同網格一般的紅印之後,才長長呻吟一聲停下了手。
“你知道的,那種感覺……”淫蟲歪著頭努力在自己貧乏的記憶裏尋找著合適的詞語,最終他還是放棄了,朝著帳篷外麵彈出了手上的煙蒂:“就是挺奇怪的你知道嗎?”
煙頭雙手攤在身邊,做出個無奈的動作來,他又沒有嫖過妓,怎麼能理解淫蟲這種複雜的心理活動。
“我也說不清楚。”淫蟲又拿起煙頭的水壺,喝了一大口用力咽了下去,喘息了幾口之後才盯著外麵的雨幕:“就是怎麼說呢……我就是個爛人,就是那種死在陰溝裏也沒人多看上一眼的爛人。”
或許是回憶的關係,淫蟲的音調變得很低沉,與平日裏那個挑著嗓子說話的賤人完全不同:“我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是……就是你明白嗎?”他看了眼煙頭,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煙頭的側臉,對方正在那個平板上點點戳戳。
“我從沒想到,有人會流眼淚。”淫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道:“真的,我沒想到竟然有人會為我這個爛人哭。”
聽著淫蟲惆悵的語調,煙頭終於把視線從平板上移了開來,他拿過擱在兩人中間的水壺喝了一口,看了眼淫蟲又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一起盯著外麵的雨幕:
“為什麼和我說這些?”煙頭拿出煙盒來抖了抖,抽出一支遞給淫蟲,又給自己點燃了一支。
噴出肺中的煙霧,他靜靜等著淫蟲的回答。
“因為隻能和你說。”淫蟲倒是坦率的很,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忍不住用手去扣著指甲裏的黑色汙垢,那個動作就像是在掰著手指依次數著:“扳手聽我這麼說會覺得我是不是梅毒感染了腦子,斑馬會帶我去做全身檢查。”
“老爹倒是會認真聽我的話,可他的大道理我聽不懂。”淫蟲又撓了撓頭皮,放下手看了看指甲裏積存的汙垢,幹脆放棄了把它們挑出來的舉動。
“你活的比我們都久,見的也比我們都多。”淫蟲轉過頭,認真得看著煙頭的側臉:“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是覺得和你聊天讓人覺得特別安心,什麼都願意對你說。”
突然的感情釋放讓淫蟲都有點老臉掛不住,他對煙頭揮了揮手,用特別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你就聽聽就好啦。”
“你的生活我並沒有經曆過。”煙頭輕聲歎了口氣:“我的生活比你想的簡單得多。”
他轉過頭,對因為壓根沒想到會得到回應,所以此時表情顯得很意外的淫蟲笑了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你一年的生活,可能比我幾十年的人生經曆都豐富。”
“啊?”
麵對淫蟲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煙頭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再次給自己點燃一支煙,衝入肺裏的煙霧讓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緩過來之後他才重新把視線放在了外麵的雨幕上。
“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好像就一直在打仗。”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煙頭,那炙熱燃燒的猩紅顏色慢慢被灰燼所掩蓋變得黯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