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番外·一念成仁(2 / 3)

那男子被這番話駁得啞口無言,他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元帥。

元帥也看著他,神色中憤怒摻著悲痛,讓他全身輕顫。

“那你為何撤兵……”不知沉默了多久,那男子開口,道。

元帥一愣。

那男子的神情裏多了沉痛,繼續道:“你撤兵,這裏的百姓決逃不過金兵殺戮,你的‘仁’,在哪裏?”

元帥聞言,踉蹌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

那男子上前幾步,還要說些什麼,卻見那元帥已紅了眼眶,那淚水含在眸中,卻遲遲不落。

那男子忍了要說的話,轉身,準備離開。

“‘瀝泉神矛’我已托付他人,現在已出了朱仙鎮了。你想要,便去拿罷……”元帥突然開口,話語間,略顯無力。

那男子並不應答,更不回頭,縱身,出了營帳。

元帥靠上椅背,長歎一聲,苦笑道:“‘大道’……我怕是看不到那麼一天了……”

……

……

出營數十裏有餘,有幾騎人馬,正在趕路。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四五的男子,雖生得眉眼溫善,但一襲戎裝也襯出了凜凜威風。他策馬在前,手中提著一杆精鋼長槍,在陽光下耀出了一輪虹色。

這時,馬蹄聲,聲聲迫近。

那為首男子聽得這聲勢,勒馬轉身。卻見不遠處煙塵彌漫,那朦朧之中,隱約出現一個身影。依稀之間,看不清樣貌,入眼的,隻有那一身漆黑和蒼白。

待那騎人馬走進,有人認出端倪,對為首的人道:“校尉,是韓參軍。”

來者,正是先前元帥帳中之人。他勒馬,也不打招呼,隻是冷冷道了一句:“把‘瀝泉’給我。”

那校尉聞言,看了手中的長槍一眼,神情嚴肅起來。他握緊長槍,道:“韓參軍,‘瀝泉’是元帥托付於我,萬萬不能給你。”

那男子的神情冰冷如霜。他取出隨身短劍,劍鋒出鞘,帶了一響清音,久久不散。

“元帥已將‘瀝泉’轉托於我。葉彰,你若再阻撓,休怪我不念戰友之情。”

校尉絲毫無懼,他厲聲道:“韓卿,你為了得到‘九皇神器’,潛伏於元帥身邊。更多次私離軍營,禍亂江湖,濫殺無辜。元帥怎會將‘瀝泉’托付於你?!今日,我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也決不會讓‘瀝泉’落在你的手上!”

那男子不再多言,於馬背之上,縱身而其,一劍直取校尉的咽喉。

校尉也不含糊,橫槍擋住了劍鋒。但那一劍力道之強,生生把他逼下了馬。

校尉貼地一個翻滾,一起身,便毫不猶豫地使出了一招“回馬槍”。

但那一槍,卻被那男子輕鬆防住。接下這一招,那男子也不退開,直接用劍鋒抵著槍身,突擊而上。

兵器之間,擦出了尖銳的囂叫,伴著點點火光,叫人膽寒。

校尉見他有此一招,慌忙退卻。但那劍鋒急迫而來,他慌忙之間,直覺要棄槍。但心中保槍的念頭如此之強,他一咬牙,猛力收槍,旋身肘擊。

槍身一收,槍頭磕上劍鋒,竟耐不住那力道,脫飛出去。

那男子見狀,微微一驚。但見校尉的肘擊將至,他一收劍,左手擊出了一掌。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他不知為何,心頭一震。猶豫之時,他的掌力收了幾成,待擊中那校尉時,早已失了殺力。

校尉被擊倒在地,痛得無法起身。

這場爭鬥,起得莫名,結束得迅速。周遭的隨行士兵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下馬,取了兵器,護在校尉身前。

那男子站定,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繼而抬眸,看著那些神色緊張的士兵。

“擋我者死,識相的就滾開!”他收了心神,厲聲道。

校尉的手中,依然死死抓著那杆沒有槍頭的槍。他悲憤道:“我決不會把‘瀝泉’給你!‘瀝泉’是元帥信物,見‘瀝泉’如見元帥……他日,這‘瀝泉神矛’便是眾兄弟保家衛國的依憑……你這般不仁不義的小人,根本沒資格擁有‘瀝泉’!”說話之間,那校尉已是滿眶淚水。那神情中的痛楚,絕非來自掌傷,而是更深、更切、更入骨的悲涼。

那男子笑了起來,“不仁不義?不仁不義?……哈哈,不仁不義的,是那受了昏君金牌,準備班師回朝的元帥!”

校尉柱著槍杆,強撐著站起了身子,他開口,聲音卻是微顫的,“不班師,這裏所有的將士都是叛軍……若為叛軍,何談收複河山。若為叛軍,又何談保家衛國?‘叛軍’,又如何上得戰場?!……你號稱‘鬼師’,那便告訴我,此時此刻,該如何做?元帥該如何做?”

那男子微怔。眼前突然浮現出了元帥那紅了的眼眶。不是不仁,不是愚忠……隻是,即便痛徹了心扉,百般不忍,千般不願。這卻是,他唯一的選擇。

那校尉看著手中的槍杆,哽咽,“元帥回朝,凶多吉少。但有這‘瀝泉’,元帥精神不滅。終有一日,我等能為元帥平反……不辱沒我大宋的忠良……”

他說話之間,隨行的那幾名士兵也低了頭,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