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朗氣清,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女子一襲水藍色長裙立於樹下,身量纖纖,柳腰不盈一握,她微垂著頭,偶有微風拂過,揚起幾縷青絲,便可窺見其膚若凝脂柔光若膩,美眸顧盼間華采流溢,傾世姿容展露無遺。
再一細看,女子柳眉微蹙,紅唇輕抿,麵上隱有愁容,似是在為什麼事煩惱而不得解。
“公主殿下。”嫣紅的聲音細且輕柔,仿佛不忍破壞這安靜平和的氛圍。
沐璃沒有轉身,隻微微側過臉示意她可以繼續回話。
“小陸子來傳話,說是皇上請您酉時到昭雲宮用晚膳,這會人還在外頭候著。”小路子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再過兩年就要接管徐公公的差事,這會子派他來傳話,她若再想推脫怕是難了。
已經暗自糾結了幾日,父皇打發來傳話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從沒聽過名號的新人到如今炙手可熱的小路子,今晚若還不去,明日怕是徐公公要親自來跑一趟了。既然知道躲不過,不如幹脆與父皇直言心中不願,倒還可能為自己辯得一線生機。略一思索,她緩緩開口,聲音清冷聽不出波瀾:“我會準時到的,你去回了小路子吧。”
嫣紅退下,她一人在樹下佇立良久,三日前父皇下旨擬定她為東炎國和親人選的畫麵在腦海中一遍遍重演。一旦答應和親,就意味著將要永遠離開族人,失去自由,身負著讓兩國一時和平的使命遠嫁異國他鄉。自從靈魂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寄居在這位名叫沐璃的公主身上,她,沐雪,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縷幽魂,就開始了適應磨合這個年代的漫長歲月。
兩世為人,在她還是沐雪時,就因新婚丈夫和摯友的雙雙背叛而心力交瘁,最終又為了生下那負心漢的骨肉難產而死,結束了短暫而悲哀的一生。如今的沐璃,早已看透世間男子無一專心長情,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平常官宦人家尚且妻妾成群,更何況出生帝王家的男子。和親的聖旨一下,從今往後,她便再也逃不開聯姻的枷鎖,在女人堆裏夾縫求生的日子僅僅想一想就足以讓她卻步。愛情在她看來本不過是塵世浮生之中隨風飄散的過眼煙雲,如果可以,她隻願這一世能夠衣食無憂平安終老,除此以外別無他求。
又一陣輕風拂過,她伸手接住一片偶然飄落的殘葉,微揚起頭,才驚覺天色已晚,即便是初秋,太陽落山後空氣中也不免有些涼意,不禁打了個寒顫,轉身緩緩向屋內走去,長長的裙擺拖曳在地上不似往日飄逸,她朱唇輕啟,口中喃喃:“冬天,這麼快就要來了嗎。。”
方才摒退了左右才得在後院中的一時清淨,這會一踏進寢殿,翠綠便捧著一遝服飾迎了上來,行至她身前五步遠弓身道:“公主殿下,還有半個時辰就是酉時了,容奴婢為您更衣。”
“姐姐說我穿白色最好看,去取那件白色繡銀蓮花的來吧。”翠綠了然一笑,給身後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立即朝儲衣閣去了。
當今皇後無子,隻得兩位嫡出的公主,長公主沐婉年芳十八,而沐璃公主不過十六有餘。雖是女兒家,但兩位公主皆是傾國之姿,又生得聰穎伶俐,固頗得皇上寵愛。沐璃口中的姐姐,便是與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沐婉長公主了。行至梳妝台前坐下,翠綠取來木梳為她梳理一頭披散著的青絲,邊梳邊笑道:“公主與長公主殿下當真是姐妹情深,隻是您去了東炎國,就不能常常見麵了。”
察覺到沐璃的身子一僵,翠綠拿著梳子的手頓住,意識到自己失言,她連忙跪下雙手伏地:“是奴婢說錯話了!還請公主殿下息怒!”
見她這樣惶恐,想來自己這幾日必是愁容滿麵,將憂思全寫在臉上了。輕吐一口濁氣,她伸出雪白纖細的素手將翠綠扶了起來。翠綠眼裏含著淚,清亮的眸子裏仍有尚未褪盡的惶恐,語帶疑惑:“公主殿下?”
沐璃朝她勉強扯了扯嘴角:“你說的是實話,和親事關兩國能否停戰交好,本就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改變的,我即便遷怒你又有何用。”
“公主殿下。”翠綠口中呐呐,方才的驚恐也拋之腦後,眨巴著眼睛不知該如何安慰主子。這時方才那丫鬟已經捧了衣服折返回來,踏入殿內見翠綠麵露戚戚之色,而公主殿下臉上亦有愁雲,心中正疑惑,便聞沐璃清冷的聲音響起:“罷了,快些給我更衣吧,別誤了時辰。”
酉時,昭雲宮。
初秋的天色本就暗的早,今晚的昭雲宮卻燭火通明恍如白晝,宮女內侍端著托盤來來往往準備著晚膳。
再看正殿中,身著華麗鳳袍頭戴鎏金鳳冠的美婦半倚在榻上,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印記,隻見她美目顧盼眸光流轉,紅唇漾著一抹清淡淺笑,眉間一朵赤色牡丹,華貴雍容之姿盡顯,這便是當今南寧國皇後,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