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寺中人(1 / 2)

天元寺的香火很旺,是城裏數一數二的大寺院。這天正趕上長老們為本城的百姓誦經說法,子姹等人也沒有驚動,不聲不響隨著香客們入內進拜。

可是在觀音像前合手它禱告完畢之後,一名年逾古稀的長老就走了過來:“施主玉駕至此,貧僧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子姹微愕,含笑回了個禮:“長老客氣。”那長老又道:“貧僧空竹,敝寺方丈想請施主入禪院一坐,不知施主可否賞麵?”

子姹想了想,看了喜兒一眼,點頭道:“如此,便請長老帶路。”

空竹作著手勢在前邊引請,一路過了佛堂,佛院,又上了兩道回廊,終於到了後頭的禪院。空竹指著一道半虛掩著的門說:“施主且請入內稍坐片刻,貧僧這便就請方丈師兄前來。”他邊道著佛號邊往後退,子姹也微微傾身還了一禮。

這禪房頗大,擺設也極有趣味,無論牆上字畫或是櫃上瓶樽,樣樣都皆是好東西,卻又透過質樸。子姹打量了一輪,在當中的藤墊上坐下,見喜兒仍在看著新鮮,於是笑了笑,翻起了桌上的典籍。

門口忽然微響了一下,她抬起頭來,門口就站著個白衣如雪的人,背著手麵含柔情望著屋裏。

子姹以為看花了眼,低頭閉了閉眼睛,才又抬起頭來。可是麵前還是那個人!還是白衣如雪!還是溫柔儒雅!……她騰地從地上站起,麵色煞白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喜兒也衝了上來,呆呆地扶著她看向那人喊了一聲:“大少爺……”

這句“大少爺”就像一道天雷,把子姹震得晃了兩晃。如果說方才她還隻是震驚,此刻一聽到喜兒這句再熟悉不過的稱呼,她已經有些把持不住……她捂著胸口,望著地麵大口喘息了片刻,才咬唇再望向門邊。

淩雲的臉色已經由溫柔欣喜而轉換成心疼和無奈了,他歎了口氣,緩緩邁進門檻,腰上栓著一方碧玉隨著白衣的拂動而有如綠波蕩漾。“傻丫頭……”他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頂,像真的在撫摸著一個任性不聽話的小女孩一樣,寵溺無比的聲音從他溫潤的喉間滑出,“你心裏的那團火焰,終於燃燒起來了。”他用手指摩挲她額間的烙痕,輕輕地說:“我等這一天,等了六年……真沒想到,你竟然還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子姹抬眼望著他,渾身顫抖著,臉色早比先前還要更白。喜兒在旁邊望了片刻,默然低頭走了出去。

禪房的房門被輕輕掩上,屋裏靜寂得像是全世界再沒有了別的物事可以活動。

“你……你怎麼來了?”她發白的雙唇在顫抖下,仍堅持說出了這句話。

淩雲微微一笑,“每次都是這一句。以前還嫌毫無懸念,如今聽來,倒覺得十分懷念又動聽了。”子姹定了定心神,從他身邊走開,回到桌案後坐下。瞟了他一眼,打起精神道:“你倒是神通廣大,竟然還能混進這裏。守城的將士一定是混水摸魚去了,回頭我倒要好好訓訓他們!”

淩雲坐在她對麵人,悠然笑道:“你倒不必責備他們,我要是進城來,至少有三種以上的法子。他們又哪裏攔得住我?”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現在那位大將軍,究竟是什麼來頭?我怎麼從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子姹道:“你沒聽過的人多著呢,又何止這一個?”漸漸地平複了心頭波動,於是微哼了一聲,說:“龍煜派兵攻打你們這一戰,你們得下不少好處了吧?”

淩雲把桌上反扣著的茶杯倒轉過來,執起茶壺給彼此倒上茶水,說道:“他的輸,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若不輸,我不就輸了麼?”他把杯子湊近薄唇邊輕抿了一口,望著子姹。子姹抿著嘴低下頭,冷笑道:“但是你總不可能一直贏下去的,如果是這樣,他也就不是龍煜了!”

淩雲歎了口氣,把杯子放下,伸手把她拉過來,“我們不談這些……我這回來是專門來見你的!”他一臉認真地望著她,“本來一聽說長安出了事之後,我就想趕過來看看你,可是那時龍煜已經發兵了,所以不得不推到現在。——姹兒,把你往東往北的城門都打開,讓咱們兩股兵自由走動吧?”

子姹一怔,把手縮回。他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擔心龍煜會以攻打我為幌子,暗地裏調兵來圍攻承德,到時候你便連退路都有限。”

子姹低著頭不作聲。淩雲也不言語了,端起茶杯又輕啜起來。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剩下的由她來決定。隻不過,有時該當他要她作決定的時候,他卻自己作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