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燭殿中空曠無比,沒有所謂的行軍圖略布展其中,眾人也隻是隨著位置依次坐下,齊子川微微蹙眉,才知道原來他們的戰爭竟是如此兒戲。
“殿下,而今赫連家已經占領了招搖山七成以上山嶺,從首陽到鵲山,都已經化入他們領土。若非摩天嶺險隘,赫連家的人攻之不上,而繞過齊境轉攻燭山王寨,又會遭致齊國猜疑,他們怕是已經大軍壓進了……”沮渠延簡單介紹了一下而今戰局,想要聽一聽薑漓的看法,或者說是先前那位看似胸有韜略的書生的意見。
“摩天嶺?”薑漓恍然,這摩天嶺幾乎已經是燭山王寨最後一道屏障,若是連摩天嶺都被赫連家攻破,她此番前來,意義便不大了,“現在摩天嶺上沮渠家有多少人馬?赫連家有多少人馬?”
“沮渠家大約有五千人馬,赫連家聯合諸部族總計四萬。他們數次強攻摩天嶺,都被阻下,而今正在摩天嶺外的小商溝休整。”
薑漓還在思索,卻聽見齊子川問道,“大王可否告知,他們上一次進攻摩天嶺險隘是多久?”
沮渠延不解齊子川這樣的問話,但還是想了片刻,作出回答,“二十日有了。”
齊子川豁地站起身,一聲驚呼,“二十日!”
“怎麼?有何不妥?”見齊子川這般舉止,沮渠延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
“大王,摩天嶺東側是否是懸崖絕壁?”
“當然,摩天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東有懸壁西有灘塗……”說話的是沮渠一族的右衛王沮渠黯,他還未說完,便聽見沮渠延說道,“你是說,赫連家要從這絕壁上來?”
“幽孝帝年間,招搖山客家族作亂,驃騎將軍周勃領軍平叛,走的,就是這讓眾人以為不能的摩天嶺絕壁,一戰而搗亂軍王寨,旬月便破了這招搖山之亂。”
沮渠一族自然自絕與外間聯係,哪裏又知道幽孝帝年間的這些事情,聽齊子川談及,還是有人不信,“可是摩天嶺絕壁根本不能走人,他們如何能上來。”
“金玉切石,開棧口,立旋木,自青岩坳而上,懸壁之上,幾乎不可察覺。”齊子川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轉身對薑漓說道,“殿下,而今之際,隻有我等率軍趕往摩天嶺,守住青岩坳,方才有可能……”先前齊子川拿出那份軍略圖時,沮渠延還隻是以為這人不過逞言善辯的書生,而今看來,這個書生,當真對招搖山的地形有所了解。隻是他說的這些,那赫連博,真能想得到?
然而一直未有做聲的李牧芝突然開口,“守不住了,若是此時,怕是摩天嶺已經被攻占。就是去,也為時晚矣。”
暫且不說沮渠延不相信赫連博真能從青岩坳上摩天嶺,此時李牧芝所說摩天嶺已失,叫他如何相信。
“不可能!”沮渠延盯著李牧芝,厲聲說道。
“二十日不攻城,四萬大軍每日靡耗多少糧草大王是知道的。招搖山本就不盛產糧食,每年都要從雲野郡中購置,這份錢糧,那位赫連族長自然是瞧得見的。然而他沒有退兵,那就肯定有所憑恃,如果大王站在他的立場,不知作何打算?”
糧草!李牧芝的話直指要害。李牧芝率北趙大軍破北勒山頭蠻單於王帳之時,也不過堪堪帶了兩萬人馬,即便那樣,北趙朝廷也調動的極為困難。雖然招搖山不比大漠,但四萬人的糧草也當時一個極大的數字了。
“何況,而今的局勢,其實他赫連博也算是滿意了,沮渠一族就隻能守著摩天嶺那邊度日,而招搖山七成以上的地方都已歸入他赫連家領地,就算是退兵,在這招搖山上,也是他赫連博一家獨大。他既然已經賺了這麼多,為何又要冒風險拚死一搏呢?”齊子川隨聲迎合道,“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有更大的利益!”
所謂戰爭,為的不過是追求利益罷了,能用最小的代價把利益最大化,才是上位者謀略的關鍵。齊子川一語道破,讓沮渠延縈繞心中二十日的疑慮盡皆解開。
“還請先生教我如何應對?”說話的是客家小王沮渠摩柯,他開這口,自然是沮渠延授意。
齊子川瞧了一眼薑漓,朝李牧芝眨了眨眼睛,薑漓一笑,“老白,你可有好的法子?”
似乎覺得自己多嘴,李牧芝聽到薑漓的聲音,有些懊惱。但畢竟是軍陣謀略方麵的東西,多年來行軍打仗,遇到軍略討論,他就忍不住要插上幾句,而且此時既然開口,也隻有接著說下去,“就是不知王上是否舍得這百年基業,燭山王寨了。”
“白公子是說?”盯著李牧芝,朱榮武似乎也明白二人所說。再瞧瞧齊子川,同樣含笑不語,頓時確定了下來,心中震驚不已。
李牧芝點了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