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2 / 3)

梅卿閉眼深深吸口氣,遽然睜開眼握住白夜的手,直直盯著他,聲音從唇齒間迸裂出來,***如碎石瓦礫:

“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梅卿的眼淚突然湧出,她伸出手去緊緊環住白夜的脖子,狠狠***在他的肩上,連奔湧而來的哭聲都淹沒在唇齒間。唇下有一絲血腥氣,也許是剛才白夜護著她從玻璃渣滓上滾過的傷口,也許是她現在***出來的傷口,也許是他們兩個骨子裏瘋狂火熱的血液突***體溢了出來。梅卿把所有的恨都***在唇齒間,她要讓他也留下一輩子褪不去的傷疤。

白夜***著身體一動也不動,他被梅卿的恨意所感染,不能停,不想停,卻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他們兩個永遠都隻能這樣,在愛恨的邊緣彷徨不定,走下去是萬丈的懸崖,退回來是高達萬仞的絕壁。梅卿撒手離去,以後他所擁有的也許就隻有她留給自己的這個傷,浸染了梅卿所有愛恨的傷。

傷口已深,梅卿苦澀地笑了一聲,轉而去吻他,她的臉擦過白夜的身體,眼淚流下***的痕跡,白夜似被梅卿所提醒,忽然抱起她往***上走去。兩人一到***上便立馬***在一起,像彼此之間的愛與恨,分不開,離不散。

用盡一生的力氣來相愛。

窗外鳥聲啾啾,陽光從簾外透進來,照得整間屋子裏微微發藍,一縷光落在白夜臉上,像隻調皮的手,搔得人***,白夜睫毛動動,沒有睜眼。身邊的位置是冷的,***單絲滑柔軟,像人冰涼的肌膚,有一絲頭發粘在***單上,黑而長,堅韌,帶點卷曲。這是她的頭發,也像她的心,柔韌而曲折。

外麵院子裏漸漸響起人聲,似有人驚慌失措地跑過來喊:

“哎呀,窗戶什麼時候又被人砸了?”

“半夜的時候有響動……小姐房裏沒動靜,應該沒出什麼事……”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少爺小姐能和好……”低低的說話聲從窗外傳進來,“快了吧,少爺小姐一向感情好,過不了幾天就又說說笑笑的了……”

過不了幾天,到底是幾天?要什麼時候他才能和梅卿再聚到一起說說笑笑?這個機會連自己都覺得渺茫。白夜一手遮住外麵的陽光,翻身埋頭在旁邊的枕上。梅卿的氣息還在,可是她人已經不見了。他終究失去了梅卿。

不知過了多久,白夜慢慢睜開眼,在周圍環視了一圈,仿佛從來沒有來過這個房間。起身,穿衣,重新振作精神。他目光碰到肩上新的傷痕,想起了自己做過的極長的一個夢,夢中光怪陸離笑聲哭聲什麼都有,他對其中一雙眼睛記憶尤深,微笑的,輕蔑的,驕傲的,痛苦的,憤恨的。梅卿的眼睛。

如今這個夢終於醒了。

白夜最後拎起外套正要出門,突然衣兜中一枚紐結滾出來,幽亮緞條,暗青鬱結,躺在掌心像人的眼睛,平滑表麵下掩藏著如絲般細密的痛楚,青黑色如同暗火燃燒。這也是梅卿的眼睛。

白夜手裏握著紐結怔在原地。

華格皋路盡頭的角落裏,梅卿靜靜地看著遠處滿眼的公館洋房,白的牆,雕花鐵門,西式窗戶,一幢接一幢延伸到路的另一頭,藍天映襯著華美屋頂,極其令人心曠神怡的場景。 她的視線繞不過眼前的阻隔,看不到自己曾經那樣熟悉的藍色簾子掩映的窗台,窗邊梅花的影子宛轉如遊龍,窗下梧桐樹綠蔭如蓋。

也再看不見她極其熟悉的那個人。

不管怎麼說,她到底離開了。梅卿想起自己留在他肩上的***傷,微微笑了起來。她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終其一生也消除不掉的痕跡,他這一輩子都隻能記著自己,或者愛,或者恨,總不能全無影響的繼續生活下去。這是她給江白夜的報複。

站了許久,梅卿慢慢垂眸轉身,撐起手裏的陽傘離開這條街,剛一出街口就碰上外麵繁華的世界,梅卿左右看了一陣,選了一個方向,很優雅自如地融入了東來西往的人群之中。隻有咯噔的高跟鞋聲還遺留在寂靜的華格皋路,像一支持久悠遠的古老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