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向靠近窗戶口的書桌走了過去,一陣晚風,勾起思緒三千,寥寥繞繞。
桌上,潔白的紙上用清麗的小楷寫上一首詞。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頻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琴上說相思……”(晏幾道《臨江仙》)
想必寫詞之人亦是多情之人,否則又怎麼會寫出這樣的詞來。紅鸞放下了手中的宣紙,正想要出去時,裏屋發出輕微的響聲卻讓紅鸞的腳步生生停住。
裏屋有人。
紅鸞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地向裏屋走去。
一股濃烈的酒香味撲鼻而來,紅鸞略微一怔。
原本靜雅的房間裏有幾壇空酒瓶斜躺在地上,風一吹過發出微微的伶仃之音。
酒香很濃,弄得仿佛是一個人無法傾訴的痛苦。
“……為什麼?”略微聽不清的質問聲讓紅鸞猛地怔住,雙腳停在門口。是曳魑。
門開了一道小小的細縫,紅鸞屏住呼吸看著房裏情景。
曳魑他邋遢地靠著椅子坐在地上,蒼白纖細的手拿起一壇新開的酒瓶就往嘴裏灌酒,“為什麼你要跟他走!到底為什麼!”他猛地一扔,酒灑了下來,酒瓶也被他甩得遠遠的,仿佛不小心砸到牆上。
原本躺在地上的曳魑猛地站起來,往牆的方向走了過去,口氣略帶孩子氣和歉疚地說道:“砸疼你了對不對?都是我的錯,又不小心傷到你了,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快點回來……”
紅鸞將目光悄悄移到牆上,猛地被牆上的一幅畫給震住了。那畫上的女子竟然與她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牆上女子的額間有一朵灼灼齊放的鸞花,美麗到驚歎。
紅鸞這才驚訝地發現,房中的牆上全部掛滿了那個女子的畫像,有她沉思的,有她微笑的,有她生氣的,有她冷漠的表情,而且看畫上的筆法應該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是曳魑吧。
牆上的女子應該就是她的娘親吧。
能把她畫得那麼傳神,曳魑怕是愛慘了那個女子。
隻是,那個女子卻離開了他。
曳魑又笑了,那笑容竟然純淨得讓人猛地屏住呼吸,天地隻剩下那一抹迷人的微笑,“……你看看你想離開我,可是我找到你的女兒了,她居然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這是不是上天看我可憐所以在可憐我。”
“可是,她始終不是你。”
紅鸞輕輕推開房門,微涼的陽光緩緩照射進有些暗沉的小屋裏。曳魑迎著月光看向門口,在看到紅鸞的時候眼中出現一抹狂喜,卻又猛然冷了下來,“……你不知道這裏禁地嗎?”
他的口氣冰冷透著徹骨的冷漠,紅鸞看了他一眼不語地走到小屋裏,“很香的酒。”“是啊,是你娘親親手釀出來的酒,用鸞花花瓣釀出來的不會醉人的酒。”曳魑翩然一笑,修長的手指撫上身旁的酒瓶。
紅鸞伸手從曳魑拿過來一瓶酒,依舊清冷著嗓音,“不會醉人嗎?”紅鸞拿過酒猛地仰頭喝下,些許酒水順著她的脖頸流了下來。
曳魑大笑,也伸手拿起身旁的酒瓶大飲一口,豪氣萬千,“這是你母親住的地方。”紅鸞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又抬頭喝了一大口酒。
即使她的臉頰已經出現微紅,可是她的眸底依舊清冷明亮,沒有一丁點喝醉的感覺。
曳魑看著她,又或者是透過她在看他心中的那個人。
紅鸞抬頭,“我問你一個問題。”
曳魑略略挑眉,似乎是在好奇紅鸞的問題。紅鸞冷笑,“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愛她,為何又不放她離開?”他像是沒有想到紅鸞會這麼問,微微怔驚了一下露出冰冷的笑容。
“溫暖是會上癮的。
“因為上癮了,所以在嚐到溫暖之後不會讓給自己的溫暖的人再次消失,我曳魑隻要想得到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權勢、金錢、武功,我天生是一個掠奪者,不是一個慈善家,我做不到所謂看著自己愛的人幸福我就可以幸福,如果她不在我的身邊我又談何幸福?”
“所以,為了得到她,你會不惜任何代價?”紅鸞露出譏諷的笑容。
曳魑的唇邊露出殘酷的笑容,淒而厲,“沒錯,即使化身成惡魔。”紅鸞卻哈哈大笑,眸中波光流轉,“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即使化身成了惡魔,她仍在不在你的身邊。”
沉默猛然降臨,曳魑的臉色遮蔽在黑暗中。
他溫柔微笑,帶著殘酷的冷意和肅殺,“你和你母親很像。”
“何意?”紅鸞挑眉,臉頰微紅,眸中卻是一片清明。
曳魑笑得邪魅風流,卻讓紅鸞的心猛地一顫,“你和你的母親一樣堅強,一樣聰明,一樣美麗,甚至想從我身邊離開所使用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樣的。”
風,仿佛慢慢地禁止了吹動。
紅鸞冷冷地看著對麵邪魅風流的曳魑,手緊緊抓住手裏的酒瓶,“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聽不懂?”曳魑依舊笑得邪魅風流,“‘黃粱一夢’的藥效對我不管用。不,應該是所有的mi藥和毒藥對我來說都不管用。”
紅鸞的臉色猛地蒼白,手指的酒瓶不小心摔倒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黃粱一夢’是天底下藥性最強的mi藥,剛剛她將藥粉撒在手中,在手伸到曳魑那裏拿酒瓶的時候藥粉很不小心地落進了曳魑的酒壇中。
紅鸞認為如此失意的曳魑應該將警惕性放到最低了,可是他居然還是看出了她的把戲。
“你真是不知好歹。”曳魑冰冷地看著紅鸞,“我如此不計前嫌地待你,你竟然還敢想要離開,看來我是不是打斷你的雙腿你才會乖乖地留在刹月宮。”
猩紅色的錦袍在空中飛舞,曳魑冰冷的眼神緊緊地看著對麵的紅鸞。而紅鸞臉色不變地看著曳魑,清冷的眼和緋紅的臉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
紅鸞立馬轉身跑了出去,曳魑見狀跟了上去,在小院外的鸞花林處擋住紅鸞離去的身影,“怎麼?想逃?這次本宮可不會那麼好心了。”
他出掌迎了上去,紅鸞看著猛然出現在正前方的曳魑,立馬伸手運內力接住曳魑的一掌。
頓時,花林飄亂,花雨凋零在周圍,花雨淩亂,落英繽紛。
紅鸞和曳魑皆是向後退了一步,兩道紅色的身影在落英繽紛的花雨中相相對立。
緋色的鸞花、紅色的長袍,竟然交彙成一種驚心動魄的眼色。
曳魑看著並未受傷的紅鸞笑得竟然有絲絲蹊蹺,右掌微微發出猩紅色的光芒,“洛顏竟然將他幾千年的內力都傳於你,他還真是舍得啊!”紅鸞的右掌微微發出緋色的光芒,仿佛是什麼在手心燃燒,“曳魑,我說過我會殺了你的,盡管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曳魑冷笑,不把紅鸞的話放在心上。
兩人再次出掌,頓時仿佛又是山崩地裂。
紅鸞和曳魑的手差一點就碰在一起,可是即使沒有碰在一起,二人所發出的力量還是巨大的,仿佛周圍的山底都在輕輕地崩塌。“即使你有了洛顏幾千年的內力,你也一定會輸的。”曳魑淡笑著說道,仿佛對付紅鸞根本就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