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血腥之氣充斥著全身,昏昏噩噩,生命正在從我的身體裏一點一點流失。記不清身上中了多少劍傷,我隻知凜冽的風刮在傷口之上,讓我痛不欲生。
好狠毒,究竟是誰非要置我於死地?
父皇,兒臣不孝,恐是無法再見你最後一麵了。
意識在一點一點渙散,不行,我不能死,我若死了,又有誰能為母妃報仇?母妃的冤情又有誰來為她申訴?不能,我絕對不能死。
我強忍著巨大的痛楚,緩緩向棧道爬去,期待著那一線生機。
驀然,一角白衫映入了我的眼簾。
有人?!我驚喜萬分,一把扯住她的衣衫:“救我,我還不能死……”
醒來,我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殘存的記憶便是有人救了我。
我望著四周的陌生,欲起身一探究竟,誰知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低頭看時,身上已纏滿了密密麻麻的白布,衫褲都已換上了新的,心中竟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你若是想多活些時日,便乖乖躺下。”一道清靈的女音飄入我的耳際。
我抬頭望向來人。
震驚,感歎,一時間竟無法形容我的心情。
麵前是一個女子,年紀不過十五六歲,一身素白的輕紗羅裙,青色的絲絛齊額束發,柔順的墨絲隨意瀉在肩上,白皙的肌膚如羊脂白玉般細膩,眉如遠黛,靈動的一雙大眼仿佛兩汪深潭,將人深深的吸了進去,秀挺的俏鼻,瑩潤的紅唇,淡然出塵的氣質渾然天成。
她,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此絕色的女子,隻一眼,便教人永生難忘,可是心底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反複思量,卻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她手中端了一碗藥,也不言語,靜靜坐在床沿之上,用湯匙舀了藥汁,用唇試過溫熱之後,方舉至我麵前。
我緊緊盯著她的雙眸,那燦然的眸中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似愁非愁,似怨非怨。
喝盡碗裏的藥汁之後,她便起身離去。
自此,每日她都會來喂我三次藥,每日三餐亦是她親自喂我,換藥、換衣,所有生活瑣碎之事,皆是她為我一手操辦。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習慣了每日有她的照顧,偶爾遲了時辰,我便會坐立不安,但是,她從不曾對我多講一句話,有時甚至幾日都不曾講話。
漸漸的,我發現她眸中隱藏的那股愁怨越來越重,越發讓人難懂,我的心也跟著有些黯然,究竟是什麼事情,竟能讓她隱藏得如此之深?
隨著我傷勢的一天天好轉,她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更多時候是我去尋她。而每每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立在那株梨樹下,吹著那支碧玉簫,孤寂的背影,蕭落的簫音,淡淡的愁縈繞在她周身,我的心總在這一瞬隱隱作痛,繼而便衍生出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莫非我對她有了不同尋常的感情?
心中隱隱作痛,即便是有了,又能如何?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隻能遠遠的望著她,暗暗的陪她一起憂愁,一起傷懷。
時間過得飛快,身上的傷勢早已好的徹底,可我卻不想離開。
三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我,終歸是要離去的,可我卻有萬般的不舍,隻因心中多了那一份牽掛。
望著她日漸消瘦的背影,心中更是疼惜不已,是否她也在為我的離去而傷感?
梨花的絢爛已過去,徒留一地的落花,微風拂過,揚起片片落花,更顯淒涼。
依舊是那身素白的衣裙,依舊是那蕭落的背影,依舊是那支碧玉簫,依舊是那曲哀婉的簫曲。
靜靜立在她的身後,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卻一句都道不出。
“你,要走了?”她打破了沉默,淡然啟音。
“嗯。”我頷首應道。
“可是來向我辭行的?”她緩緩轉身,對上我的視線,眸中隱隱一絲複雜的神情。
而她那深深的愁怨一覽無餘,瞬間便將我的心刺痛。
我走上前去,大膽的牽了她一隻手,將那塊已被我捏的濕熱的金牌放在她手中。
她的手太過冰涼,是否如同她的心一般?
誰知她卻將那金牌遞還給我:“我不需要這個。”
失落,悵然,齊齊湧上心頭,我真的想對她說:其實我隻是希望你能夠來找我,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可是話分明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麼久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我生硬的吐出了這一句。
她抬頭望著那梨樹淡然道:“梨雅。”
梨雅?雅兒?真好的名字,就如她一般,淡然清雅。
“此去一別,不知你我何時才能相見?”我黯然道,明知她不會回答,我卻依然問出了口。
“有緣自會相見。”她淡然一笑,繼而便掉轉身,將簫再次置於唇邊。
我淒然一笑,有緣自會相見?不知何時才能有緣……不想這一別,竟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