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刀鋒劃破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長刀當先恣意開合,短刃穿插其間,正好填補了長刀軌跡的空缺,形成一張嚴密的刀鋒羅網。馬克謹慎地閃避著每一次攻擊,試圖找出屠夫揮刀的規律,但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是,雙刀此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誌般,緊追著馬克不放,絲毫不留任何喘息間隙。
屠夫每揮出一刀,步伐總是提前一刻推進,以至於馬克在招架之餘不斷後退,長刀好幾次堪堪擦過他的頭發。馬克迅速瞥了一眼身後情況,不到幾米遠的距離便是牆壁,一旦被屠夫逼入死角就再難脫逃。在閃躲的某一瞬間,他的目光越過回旋的刀鋒,忽然發現屠夫臉上的獰笑消失殆盡,轉而是一種近乎絕冷的表情,這時他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健碩的男人被徹底激怒了。
長刀在屠夫手中橫批豎斬,強力的攻勢一時壓得馬克難以反擊,而擇時出擊的短刃更像是毒蠍的螯刺,精準而致命。他揮出的每一刀總是在分寸之餘便及時止住,如同刀身上壓著一塊重石,克製著力量的施加,可一旦真的放力出去,鋒刃又會在瞬息間切入對方身體。
屠夫也記不清自己何時學會的這套刀法,在之前那一個瞬間,連同過往屈辱的記憶又一同被喚醒。他隻是憑著身體本能去揮斬,正如尤裏當年形容時說的那樣,他不過是一頭蠻牛,隻會玩弄手中的一對犄角。但他從來都不認同這個觀點,他一直記著的隻是那個男人冷冷的背影,以及一句漫不經心的“弱者”。
弱者!
屠夫腦中的一條神經猛跳,臉上閃過一絲猙獰,長刀在空中迅速劃了一道殘弧,斜斜地劈落下來。馬克下意識地側身,身體站定的瞬間,一股冷汗卻猛地泄出,他此時半倚在牆邊,身後再無退路。
短刃幾乎在同時補位,準確截住了馬克旁側的去路,屠夫旋即回轉左腕,帶起長刀呼嘯而來。馬克當即微微矮身,側身推出手肘,狠狠擊中屠夫軟肋。本以為這一擊能遏止攻勢,屠夫卻強忍疼痛,嘶吼著繼續發力,兩刀交錯而來,似要將馬克從中撕裂。
馬克眼見避無可避,索性抽出雙手,臨到長刀切中的刹那,生生擋了下來,刀鋒頓時沒入手掌一寸有餘。屠夫愣了一瞬,旋即繼續發力,憑著手腕將刀鋒強行下壓,短刃同時趁著空當深深刺入馬克側腰。
長刀在兩人角力間隱隱抖動,湧出的鮮血順著刀身流到屠夫手上,淋漓地滴落。他逐漸感到自己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手腕甚至開始隱隱作痛,若是沒有舊傷,他自信能夠輕易切下馬克的雙手。此消彼長,長刀最後落到手部骨骼上,再難抵進分毫,馬克隻覺得雙手陣陣麻木,尚能勉強抵擋,刀鋒在眼前不停抖動,清光閃爍不定。
這時,監獄上方傳來一陣引擎的呼嘯聲,緊接著便是連響的巨大轟鳴聲,整座監獄頓時劇烈震顫,兩人隨之被震倒在地,厚實的天花板大塊墜落,大片煙塵驟然騰起。轉瞬之間,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馬克勉強支起手臂,費力地把身體撐起來,塵幕尚未散去,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他使勁晃了晃頭,剛才的陣陣轟鳴還回蕩在耳邊,整個腦袋裏也是一片空白。當意識逐漸恢複,他終於意識到這座監獄剛剛經曆了一輪轟炸,身體像觸電般猛地彈起,雙腿不自主地想要邁開。
忽然,馬克感到後頸一陣涼意,一道漆黑的人影站在身後,長刀端端定住。他舉起雙手,緩緩轉身,眼前的屠夫同樣是一副狼狽的模樣,全身上下遍布塵土,還夾雜著一些細小的傷口。
“我可以認負,但我現在必須要先確認一件事。”馬克急切地說。
屠夫冷哼一聲:“現在這場遊戲隻有我們,第三者的生死一概無關。當然,你要是真的遵守規則的話,就該在這裏殺死我,然後一個人走出去。”
“你真是個瘋子。”馬克狠狠咬緊了後槽牙,雙拳不覺攥緊。
“無所謂了,這場殺戮必須得用你我的血終結。”屠夫小步退後,長刀緩緩垂落,刀尖在地上留下一串濃稠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