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接下來的事情之前,首先我要恭喜各位,你們成功地活到了現在,監獄裏的嚴苛酷刑和紛亂爭鬥都沒有將你們打倒。這是值得慶賀的,因為至少你們還有機會繼續進行這場遊戲。你們大可不必緊張,這種情緒早在你們入獄之初就已經有過刻骨銘心的體會了,如果你們當中有誰忘記了我的樣子,那麼不必客氣,離你最近的獄警會親自送你到我麵前來……”擴音器那頭傳來尤裏短暫的獰笑,囚犯們隔著空氣都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寒意。
“接下來,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全神貫注,這一刻我隻需要你們的耳朵。”尤裏微微吸了口氣,囚犯們也都跟著倒抽一口氣,全身肌肉微微繃緊,“這裏既是監獄,也是一座鬥獸場,從現在開始,我將會在這座鬥獸場裏投入新的活物。從我接管那一天起至今,這裏已變得太過汙穢,我要用你們所有人的血液來清洗這個地方!”
隨著那句話的尾音微顫著落定,幾乎在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一條渾身冰冷的蛇悄然鑽進了他們的身體,在瞬間便冷凝住了血液,他們甚至都能感覺到那條蛇的尖牙抵上心髒的輕微痛楚。
馬克也在那一刻怔住了,隻不過他是由於好奇而非驚懼,到底尤裏口中的大清洗運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敢想,也不去想,因為他早已知道尤裏就是這樣一個捉摸不透的人,做出任何瘋狂的舉動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有著同樣感受的還有馬克麵前的屠夫,他同樣微微展開眼瞼,眼角的青筋有力地跳動著。他已經在這座監獄裏度過好幾年時光,當年被關進監獄就像從上帝手中接過的寵兒一般,尤裏對他處處關照。然而他很快就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尤裏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終於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他徹底淪為了監獄裏的又一台殺人機器。
整座監獄沉寂了片刻,擴音器再次發聲,那好比是整座監獄都是尤裏的子民,而他正是端坐高台的神明,全都等待著傾聽他的神諭。但與其說那是神諭,倒不如說是詛咒而更為恰當。
“下麵我詳細地闡明一下遊戲規則。第一,在大清洗運動期間,任何獄警都不得和囚犯相互串通,即便是最微小的互助行為也不行,因為你們所有人都是這次遊戲的參與者。”所有獄警都狠抽了一個寒顫,“第二,這次大清洗運動沒有限定結束時間,或者說,隻有等到你們當中隻剩下一個人時,這場噩夢才能完全結束。”這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驚駭。
“最後,這場遊戲的優勝者,將會獲得極為珍貴的獎勵——地獄入場券!得到它的人……將會步入真正的地獄!”尤裏說到最後,幾乎用了歇斯底裏地聲音,他一麵嘶吼一麵狂笑,儼然化身地獄的神魔。
這一次,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如同死去一般靜默下來,人們甚至一度無法聽見彼此間的心跳聲——那原本該是急促鼓點般的心跳聲。這就像是令人迷狂的夙願終於實現了,而這一切又來得那樣不真實、那樣突兀;那更像是一柄尖刀毫無防備地插入你的胸膛,你在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已猝然死去。
尤裏在擴音器那一頭心滿意足地抿起嘴唇,他甚至都能想見這些人的表情和反應。他整個人脫力一般向後退了幾步,頹然地倒在椅子上,空蕩的房間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草味。在他通過擴音器向整座監獄發表這通講話時,他幾乎是叼著煙卷、嘴裏噴吐著煙霧,活像一頭憤怒的狂龍,下一刻就要飛騰出去用烈焰將所有人燒成灰燼。
但其實他的內心是極度亢奮的,狂飆的腎上腺素使他久久都難以平息。他接下來隻需要按照既定的計劃展開行動,所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都隻是伸出手的事情,他甚至一反常態地開始在心底默念上帝,向那些一向被他唾棄的神靈祈禱。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細長的指節微微顫抖著,細密破碎的掌紋縫裏隱約透著赤紅,那是這麼多年來他所沾染過的鮮血留下的痕跡,便如一個人所犯下的罪孽一樣,永遠也無法洗脫。
尤裏忽然覺得那些鮮紅的掌紋仿佛活過來了一樣,如同魔鬼的細發紛繁而出,又如他自己的血脈將要噴薄而出,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最終都指向了他自己——那些命運的絲線終會將他吞噬。他猛地將雙手攥緊成拳,似乎是要將那些充滿邪意的東西統統碾碎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