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上前,與她握手,----人家姑娘的手,又白又滑還溫暖。
“開車慢點,你這,一個閃電就來了。”冥冥中我語氣裏透出無限關切。這張傳說中花費了三十萬的臉已經完成了對我內心的一種征服,----我知道,事實上我已經開始了一個人的戀愛了。
“我開車跟蝸牛似的,還從來沒有人誇讚過我開的快?我們就在對麵那條街上喝茶呢,你小跑著也能在五分鍾之內趕來嗬。”她眉飛色舞,表情卻溫婉甜美。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事情,調皮的吐一下舌頭,使了個眼色,--那絕對是一種抱歉和失禮的自她解嘲。
“忘了我還有上帝已經怠慢了哩。”
當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迎接下那位銷售總監時,我才第一次感覺到人與人之間本身就存在著巨大差異。我從來沒有覺得電視電影裏的哪位男士有過這種風度翩翩的神采過。阿*嬌,張X芝,以及那個白麵小****,誰能說他們不是人中龍鳳呢?可是他們****荒誕的生活作風極其褪盡人性回歸****獸行的粗鄙形骸,---他們即便再光鮮耀眼,他們的濫情於淫邪也是對我們五千年所沉積下來的禮義廉恥,是一種最最危險的挑戰。那我的自卑是在哪塊土壤裏滋生起來的呢?在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麵前,我自始至終有一種情操上的高傲可以使得我對它們的猥瑣形象加以藐視,---他們圍繞什麼樣的光圈戴著什麼的麵具我都能在自己內心深處對它們嗤之以鼻。這個人呢?這個剛剛從車子裏走下來的男子呢?他俊眉朗目,四肢修長勻稱,那張臉上紅潤安詳。尤其那目光,謙和柔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扇窗子裏,是謙謙君子道德芬芳,花香一樣自然彌漫開散。講穿戴,西裝是隆重的禮儀之相,隨便哪個衣角都燙褽的平坦悅目,--衣服怎會跟他的形體那麼貼切到天衣無縫呢?這個人的神態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氣場,可以是安憩般的催眠,可以是怡人心經般恬靜。總之一句話,我在人家麵前就好像一個無聊且邋遢的小混混兒。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我想了一刻才覺察到那是我心底潛藏的醋意打翻了醋瓶子,---僅僅就因為他倆剛才在一起這麼一個小小的事端,---我想如果他也愛慕文文,那麼我簡直就是一個注定失敗的競爭者,---人家一個優優雅雅的笑容就能勝我這20年的修行。
突然間就心灰意冷,我就像冬天裏的第一場霜降打蔫的第一顆白菜,---我跟人家比一下,也就是白菜才會適合我。
“這是華北區蒙牛奶業集團銷售總監,楊濤老師,也是詩人。認識一下吧,”
“小李繆讚了。”
“楊老師好,XX,文文的高中同學,很榮幸認識您。”
我雖極不自然,但是,我口氣使勁加重那個‘老師’跟‘您’字,我想我這麼叫一下,起碼我還剩下青春這點可憐的優勢吧?
我跟人家握手的時候才發覺原來事業有成的人士,人家的手指都是溫暖滑潤,也有力道,---我想那就是自信吧。
文文跟他簡短交代了一下這突然間的安排,畢竟,一個尊敬的師長此時已經日薄西山,說不清在哪一個時刻就會永遠閉上眼睛再也懶得睜開。楊老師頻頻點頭,一副關切和悲傷的表情。我惡毒的想著,這個老師啥時候日薄西山呢?從剛才的握手時的感覺我又失望倍至,--就人家手上的力量,可能比我還強勁。
告別那個所謂的詩人老師,我們開車去醫院。文文車子裏布置精美卻不奢華,很多飾物包括座椅的坐墊都是巧奪天工的自己的心思。副駕駛前方是一個盛開的向日葵飾品,翠綠的小巧雅致的小花盆裏,那片金黃的小小的向日葵臉左右搖擺,風趣盎然;提鼻子瞧瞧聞聞,不是化學香水的香淡雅提神。車頂子的觀後鏡上自然下垂一個玉樣或是瑪瑙樣的掛飾,那顆顆珠子晶瑩剔透,剔透裏華彩熠熠。我感興趣的事珠子末端的墜子,是黃金色的一個佩,一個醒目的‘善’字來來回回的搖晃。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政治老師快不行了。”
“大前天吧?我這個人丟三落四的,”
她含笑不語。
“文文,你男朋友是幹啥的?”我戰戰兢兢的問,心縮緊的猶如有人在擰濕衣服裏的水一樣擰它。
“你先告訴我你的女朋友幹啥,我再告訴你我的,”
“我?”我既緊張又慚愧的支吾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作孽太多還是我注定就是像華英雄一樣的天煞孤星,一直‘單’著呢。”
她哈哈的笑起來。
“我想是你作孽太多,月老就像你曾經捉弄我一樣,他此時正捉弄著你玩呢吧?”
文文挑釁的,溫柔的瞅我一眼,笑的更輕快了。
“再給你道一次歉嗎?你原諒了我,或許我就擺脫那個‘單身狗’的惡名了。”
“行了吧你。啥時候單身貴族變成‘單身狗’了?你說話就是刻薄。”
“你呢?”
她回過頭來,莞爾一笑。
我又哆嗦一下。
“我呢,怎麼說呢?”她盯著我的眼睛,我趕緊回避;因為我的惶恐會給剛剛初建的友誼最絕命的一刀。
“我是單身主義者。”
“學梅豔芳跟總理吳儀?為啥呢?全天下就沒有一個小夥能配的上你嗎?我吃驚非小。
“我要一輩子贖罪。”
“贖給誰?”
“贖給天下所有不幸的人,給神遺忘了的人,給李。”
“你信了耶穌基督還是聖母瑪利亞?你這變化可算是翻天覆地啊。”
她笑著,她的笑容美的像春日裏湖麵上閃耀的日光,哦,不,像晚上的月光一樣溫情柔美。近在咫尺,我愜意的享受著她的芳澤體香;一種情思在我體內滾滾而動,****卻就此沉睡而去。我下意識默默褲兜裏的那個蘋果手機,我覺得是這個時機了。我悄悄把它掏出來。
“物歸原主吧?”
她開車是非常非常小心,車子像一駕馬車一樣即便前麵幾十米沒有其他車輛它也是不急不緩的前行。
她笑笑,衝著我眯起眼睛,---許多年後我才知道這是她奇怪的撒嬌方式。
“幹嘛啊你?討厭--,別破壞我的完美的計劃。”她咯咯的笑起來。
“那次我們唱完歌一路上是你尾隨著?”
她的笑意如同夏季裏傍晚時分最熱烈的那一抹嫣紅。她沉默不語。
“你讓他偷你的手機,偷你的大雲,他還偷了你什麼?”
我勇敢的盯著她的臉,那張粉嘟嘟的果真像月季花瓣一樣的嬌豔的麵龐。
“我漂亮嗎?”她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答非所問。
“當然了,頭一次見麵我根本就不敢承認你是當初的李文文。”
“到我的碗裏來”,她張楊的笑,“跟我做善事,你也就變了。”
手機她沒有收。這就釋放了一個強烈的訊息,---她所製造的這個遊戲,她要執意的接著繼續下去。
我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半多了,別的得到通知的同學們三三兩兩來了不少。大都開著私家車,從兩隻睜著好奇大眼睛的QQ到眯著四隻眼睛的奧迪A6,又從長城越野到小日本生產的霸道,---看來那句古語講道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確實令許多舊人革了生活的命換了新顏。說過了身外之物再來看看他們身上之物。我覺得女生們捯飭的那般花枝招展實是對政治老師的一種大不敬,---那雙混濁的近乎到油盡燈枯的老眼,它是不是能夠接受這樣強烈的色差?記憶中的土啦吧唧,此時的光鮮刺眼。尤其那誰,那個剛剛被一個富二代拋棄的劉靜,她著裝大紅大紫,那一片絢爛正如熱烈的朝霞孕育著新的什麼希望。男同學們看財富要先看肚子,誰的肚子像馬上臨盆的孕婦誰的身價就會被嘰嘰喳喳的女生豔羨不以。今朝的風流人物還是款哥王小利,他的肚皮凸度就像白襯衫裏掖著個新疆大西瓜。他在眾人的包圍之中,手指優雅的彈著中華香煙的煙灰,眉飛色舞的一張臉上流淌著因烈日燒烤而浸透出粗糙皮脂裏白亮亮的汗珠。
文文一下車還是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騷動。我們被時光分割囚禁了十年,這其中不少人自從離別之日算起,就再未謀麵。十年,這麼大的時間跨度,得有多少你靠想象也不能靠岸的現實差異,驚瞎了你的眼。
“哇---你是文文?”莎莎驚悚的塗的鮮豔欲滴的嘴唇像死魚的嘴一樣再也合不上。
“你瘦了一百斤吧?”杜旭妹仰著紋的跟一片秋天的柳樹葉一樣單薄的眉毛,詫異的問道。
“沒有,瘦了七十斤。”文文笑著,神色裏剛剛冒頭的驕傲瞬間變作謙卑。
“是啊,是啊,趕緊老實交代,你怎麼樣從一個肥妹變成了婷婷玉女,快點說,吃的什麼減肥藥?”似乎巨大的迷惑是一片沼澤,我們的莎莎剛從泥潭裏掙紮的爬出來。
“這可不是吃什麼減肥藥吃的,這叫脫胎換骨,修行修來的,是不是文文?”
麻子神采飛揚,興衝衝撥開人群。這廝有給文文解圍的嫌疑。
“我也修修,是吃齋呢還是念佛?”
款哥不甘冷漠,一看風頭馬上就要遭遇美女麵相變遷的滑鐵盧,---他隻要一吱聲,還是有許多粉絲棄暗投明的。
“你修的來嘛你?誰不知道你款哥橫掃金融私貸?誰不知道你掌控小城所有洗浴按摩及酒店接待服務?誰不知道你聖手摧花?誰不知道你嘰裏旮旯兒都是丈母娘?你修?即便修充其量也就能修成花和尚魯智深或者騷神呂洞賓。”
女同學們抿著嘴偷偷笑;男同學們像那個古老的物件--‘嘭’,飛濺一地爆米花一樣的笑。
誰的這番調侃呢?就是那個長著一條狗一樣長的舌頭的董大彪。他的吐沫星子曾經玷汙過我們宿舍裏的每一張床,也曾用那條長舌頭無恥下流的親吻過李的臉過。十年之前大彪跟小利好的就跟兩條狗皮襪子一樣不分反正,我一直奇葩的設想過多次,他倆一定有某種超乎友情的畸形情感作為相互取悅的樞紐連接。
“你這是誇呢還是貶呢?真逗你。”麻子利利索索來解圍。
“自家弟兄,說什麼我也能擔得住,哈--哈--,中午有誰算誰,漢王府8號單間我可一來就定好了的。”
一副誌滿意得俗世嘴臉;我無意中看到文文眼裏藏得很深很深的厭惡悄悄浮動。
接下來步入捐款的正常儀式,款哥的那輛大霸道打開車前座的兩扇車門,麻子首當其直衝坐到駕駛位置上。掏出已經準備多時的碳素筆跟一個紅色的本子。款哥大手筆,捐了一千。麻子在座椅上一臉奴顏婢膝的涎笑,連聲道,謝謝,替他即將歸西的嬸子發了一通長長的感慨。款哥離座,下一個捐款的人要取代他的作為跟麻子近距離接觸,---人們遲疑起來,頭一個捐了一千,第二個誰也不願意出頭寫下自己的名字跟不到一千的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