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你們不用擔心。其實這個結果,爸爸也不是沒想過,說實話,爸爸怕疼,不想化療,也不想冒險做手術,我們回家,一家人開開心心度過最後的時光,好不好?......”
清婉知道父親這是對化療和手術都沒有信心,他想以最輕鬆地方式離開,可是......兩個月?清婉知道,她和母親都無法接受,尤其是母親,她會崩潰的。
看著沉默不語臉上滿是淚水的母親,她不知道該怎麼抉擇,老天為何如此殘忍?父親才剛退休,從不抽煙也很少喝酒的他,為何會遭受這種痛苦?清婉突然覺得無力又無助,生命太脆弱了。
在父親的堅持下,一家三口先回家商議再決定,清婉請醫生開了些藥先控製著,至少緩解一下痛苦......
晚上,爸媽在房間裏不知在說些什麼,清婉聽著父親溫和的聲音,母親隱忍的啜泣,心如刀絞,這一刻,她真的很迷茫,很無助,好想聽到奕楓的聲音。
“喂,奕楓。”清婉在院子裏花架下的木凳上坐著,望著漆黑天幕上蒼白的月光,給奕楓打電話。
秦奕楓接到清婉的電話,臉上泛起笑意,“婉兒,最近怎麼樣?要回到我身邊了嗎?”
聽到奕楓溫潤低沉的聲音,清婉仿佛突然有了停靠的港灣,“奕楓......奕楓......”她一遍一遍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哽咽,滿臉淚水。
奕楓聽出她聲音不對勁,忙問道,“婉兒,怎麼了?你在哪裏?”
清婉知道自己這樣會害奕楓幹著急,拿紙巾擦了擦眼淚,平複了一下情緒,“奕楓,我沒事,可是我爸爸出事了,醫生說是肺癌......肺癌啊,奕楓,我該怎麼辦?”
奕楓被這突發的狀況震驚到,但他很快恢複鎮定,“婉兒,你先別著急,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吧,醫生怎麼說的?”
清婉跟他描述了這幾天的情形,以及今天醫生下的“判書”,語氣裏無盡的憂傷無助。
奕楓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他想或許可以找更好的醫院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於是跟清婉說,“婉兒,叔叔的病可能沒有那麼重,你先去睡覺,明天一早醒來我就會出現在你麵前,我陪著你去找更好的醫生來診斷,好不好?”
清婉聽進了奕楓的安慰,仿佛隻要他一出現,父親的病就會有轉機,她像個乖寶寶一樣應道,“好,我去睡覺,奕楓,你一定要一直在身邊陪著我,不許離開我。”
“傻瓜,我愛你啊,這一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奕楓像哄小孩子一樣,安撫著她的情緒,她會在最無助地時候想到他,說明他已經成了她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奕楓其實正與人有約,他到僻靜的走廊角落裏接了清婉的電話,靜靜地抽完一支煙,煙蒂的忽明忽暗中他的神情莫測,把煙蒂丟進垃圾桶,他又轉身回到酒店套房。
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婉兒,等我。
小鎮的秋天,夜涼如水,清婉回到屋裏,已經聽不到爸媽的聲音,不知道他們商量的結果如何,但是她猜想母親一定會尊重父親的想法,她的一輩子都是以父親為尊。
清婉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簾照在被子上,院子裏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飄落,蕭瑟的季節,清婉擁著被子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裏翻來覆去都是醫生給父親的診斷。老天,你真的要帶走他麼?
今天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脆弱,她突然很怕失去,怕父親不肯配合治療迅速離開,怕媽媽承受不住打擊隨爸爸一起離開,也怕奕楓會出各種各樣的意外,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這一刻,她才深深懺悔,自己過去這麼多年對身邊的人和事終究不夠珍視,到了可能失去的時候,才突然驚醒,想重來已是不能。
爺爺、奶奶先後去世時,她還小,而且一直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她,跟四位老人並沒有特別親近,所以失去的時候也沒有悲傷太久,也沒有體會過真正刻骨銘心痛徹心扉的失去。
如今輪到父親,事情發生地讓人猝不及防,她還有很多計劃沒有實施,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帶父親去看,會不會已經來不及了?
清婉腦子裏一片混亂,再也躺不下去,隻好披上衣服,走到院子裏的花架下,看著那片皎白的月光,任風吹得微涼,心中一片淒楚。
長夜漫漫,誰也逃不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