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對於現代人來說,是十分容易的,但是對於有一些人來說,是十分不易的。比如牛娃,讀書對於他來說,算是一種折磨,同時也是一種鍛煉。從幼兒園開始,牛娃就每天徒步行走幾個小時上學,雖然成人三十分鍾就能走完的路程,牛娃卻要花費很多時間。
學校上課時間夏天是9:00,牛娃每天6:30就要起床,7:00就被母親催著上學,那時候,堂哥堂姐還在做飯,牛娃便不慌不忙,因為他想同他們一起,可是按照他的步伐,很快就被堂哥堂姐扔在後麵了,牛娃隻好一個人慢悠悠的走著。
南方的夏季對於山裏人行路來說是最糟糕的,每一次下雨,路就變稀了,一腳踩下去,陷下去很深,再抬腳時,大塊大塊的粘泥就粘到了鞋上,幾步過後,褲腿就糊上了一層土黃的泥。每次下雨,原本兩個小時的行路,牛娃就需要三個小時行走。如果遇上滑坡和水溝洪水的阻攔,就需要更多的時間。晴天牛娃就跟不上哥哥姐姐的步伐,下雨天老早就被甩在後麵了。幼兒園時,母親還時不時送上牛娃一段路,到了一二年級,牛娃就得自己獨立應對了。很多次,牛娃到學校後,已經上了兩節課了,正在下雨的話,老師不問牛娃就放過了,如果是前一天晚上下的雨,牛娃就得站一節課,作為懲罰。
一場雨過後,往往要大晴一天,路才會變幹,不像北方那樣雨過後路就幹了,如果久久天不放晴,那麼每天就得走著稀路。走這樣的山路,還有其它的不幸,有些時候踩著光滑的石板,一不小心,就猛得摔倒在地上,牛娃好幾次摔破了嘴皮,擦破了手,有些時候,牛娃爬起來就繼續走,也有些時候牛娃賴在地上,踢幾腳石頭,腳又被踢疼,心裏不痛快,就哇哇地哭起來了。而有些時候,滑坡滑空的泥路,一腳踩虛了,順著泥坡滑到平地上,滿身都是泥土。牛娃好幾次滿身黃泥走進教室,老師和同學驚奇地看著牛娃,牛娃在這奇特的眼神中走進教室,他卻不知道同學們正在注視自己頭發衣服和屁股的顏色。
牛娃最期望的是晚上下一場暴雨,如果聽到房上瓦片被雨滴打得劈裏啪啦的響,屋簷水啪噠啪噠,稀裏嘩啦的衝刷著地壩,母親便抱怨,雨啊,別下那麼大,把田坎衝斷了怎麼辦?牛娃卻暗自祈禱,雨啊,再下大點,多下幾個小時。因為牛娃知道,隻要下半個小時暴雨,家旁邊的河就會發洪水,隻要下三個小時暴雨,第二天洪水準能淹沒那條河旁邊的小樹林,那樣就再也不用上學了。但是雨往往隻下一兩個小時或者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第二天到河邊一看,小樹林沒淹,牛娃的希望便破裂了。
每次大雨過後,牛娃家兩邊的小河溝就會發洪水,而洪水淹沒了以前行走的石頭,那時候,牛娃爺很早就先到河邊察看河水情況,如果沒有淹沒小樹林,就等到所有上學的孫子吃完飯,扛著一把木梯,領著大家來到河邊。踩著河邊滾滾的洪水,找一個搭腳點,將木梯放穩,另一頭搭到河的另一邊的石頭上,洪水洶湧的拍打著石頭,滾滾而來的洪水卷著樹枝,木葉和拍打出的泡沫,迅速從木梯下麵流過。河水聲轟隆嗡嗡的掩蓋了一切聲音,牛娃爺搭好木梯,雙手按緊木梯,扯著喉嚨大聲的吼叫著指揮所有人渡河。堂哥第一個上梯子,雙手扶著木梯,雙腳踩著梯步,飛快地爬到了另一頭。下一個是毛娃,同樣迅速地爬到對岸,牛娃爺對著牛娃嘴巴一張一合,牛娃聽見了聲音,但不能分辨清楚說的什麼,隻知道是在叫自己上,於是牛娃收緊了書包,雙手按著木梯,雙腳怯怯地踏上梯步,每走一步,牛娃的腿就哆嗦幾下,牛娃向下一看,洶湧的河水飛速而過,牛娃感到一陣眩暈,這時候,身後傳來怒吼聲“看前頭,莫看下麵!”牛娃才緩過神來,看著對麵的石頭,一步一步地爬到對岸。下一個便是堂姐,堂姐一腳就踩進一個深坑,褲子濕了半截,水鞋裏也進了許多水,便大叫著,牛娃爺嗬斥了好幾句,才小心翼翼的爬上木梯,一步一步爬到對岸。前麵的另外幾條小溝也發了洪水,隻需大人抱著便可以過去。隻要當天不再下雨,回去的時候,路上的河溝的水都會消去許多,不用木梯也能過河,如果繼續下雨,就事先交代去某某親戚家避雨。牛娃在大人眼裏是個不說話的孩子,別人問什麼答什麼,別人不問,也不主動打招呼,因此有人給他取了個綽號“不開腔”,因為牛娃不開腔,很多次牛娃都自己一個人冒雨回家,偶爾和某某親戚碰上了,被拉著才去了親戚家裏。
有些時候,早上還是晴空萬裏,下午便下起了白雨。大家都知道白雨來得急也去得快,很多次放學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白雨,大哥大姐邁著大步子很快便消失了,牛娃隻好一個人淋著雨跑著,雨滴打在牛娃的頭上,衣服上,很快就淋成了落湯雞,牛娃也不去躲,就在雨裏一個人走著,雨水從牛娃的額頭沿著頭發成了好幾股,一股一股往下流,流過眼角,流到嘴角,牛娃擦了臉上的雨水,把頭發向後一抹,加快了步伐。牛娃回到家,全身濕透了,母親又驚又喜,奶奶聞訊趕來,看到落湯雞的孫兒,十分痛心。趕緊回屋幹毛巾,牛娃將書包往地上一扔,就站在地上滿臉怒氣,母親連忙拾起書包,又哄又騙才幫著牛娃脫了衣服褲子。奶奶拿來毛巾幫著牛娃擦幹了頭發,幫牛娃換了衣服,母親又端著熱飯遞到牛娃手上,牛娃這才變換了表情。吃完飯,天氣又晴了,牛娃又快樂的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