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楊說:“又來了不是,你這丫頭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蠻不講理。”
阿芳揪著方似琪的耳朵說:“你這孩子,好話從來不會好好說,明明是好心不想連累許夫人,非要氣人不可。”
許白楊看著方似琪齜牙咧嘴忍受疼痛的樣子笑了一下,將毛筆蘸足了墨汁,寫好了長長的一封信。然後摸出一枚玉石平安扣,交給金玧,說:“我沒有什麼好東西留給慧玨,這枚平安扣本來是預備在琪兒生日時送給她的,現在送給慧玨,今後我不在身邊,希望這孩子一生平安順遂。”
金玧低頭看了看,那枚平安扣是由普通玉石製成,一麵雕刻著一對展翅的蝙蝠,一麵雕刻著一對小龜,象征著福氣和長壽。東西俗不可耐,卻包含著許白楊一片真摯的情義,更何況他原本是要送給方似琪的,現在改主意送給慧玨,足見他對慧玨的疼愛之情。
金玧收起平安扣,強行壓製住滿腔的不舍,故作恬淡的樣子說:“府中人大都有傷,沒個三五天不會痊愈。舅舅和琪兒明早就走,我來照顧他們,等眾人傷好了,會派人送他們去潁州跟你們彙合。”
許白楊感激地說:“還是殿下想的周到,多謝了。你母後……”說到這裏,許白楊登時熱淚盈眶。
金玧說:“舅舅放心,我自會照顧好母後。”
許白楊想到徐謙嫻多年的艱辛和不易,愧疚之情如潮水一般湧起。轉過頭去輕輕地擦拭著眼淚。暗中祈禱徐謙嫻能理解他多年和女兒的分別之苦,以及保護女兒的迫切和無奈。
金玧對敖楨說:“二弟,小蠻,你們跟我出去預備馬車,幫著許府的人收拾家當。”
敖楨知道以青竹的性情,定會跟著方似琪一起離開,心中好不難過,戀戀不舍地看了青竹幾眼,跟著金玧一起走了出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金玧三人備好了五輛馬車,一些重要的物品也收拾妥當,大大小小的包裹有十來個,全都塞進了馬車之中。
許儒得知許白楊要離開的消息,對故土的依戀之情油然而生,捂著胸口坐在台階上失聲痛哭。
許白楊繞著宅子走了兩圈,一會摸摸枝葉繁茂的柳樹,一會摸摸芬芳馥鬱的花朵,千般不舍,萬般難離,盡在不言中。
許白楊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望向許家祠堂,靠著樹幹哽咽出聲。
許儒的哭聲,許白楊的淚水,陡然激起了方似琪的愧疚之情,她在任府使用血祭術後一直強行支撐,此後又被驚怒、恐懼、憤恨等各種不良情緒折磨,猶如一朵經過暴雨的小花,再也經受不住風霜的摧殘,身體晃了幾晃,就向後栽去。
阿芳被嚇了一跳,慌忙扶住方似琪,說:“阿妹,你怎麼了?”
方似琪強打精神,微微一笑,扶著阿芳的手走到床邊,慢慢地躺下,說:“沒事,有些疲累。”
青竹笑嗬嗬地爬進被窩,和方似琪肩並著肩,頭挨著頭,親親熱熱地說:“累了就睡,我抱著你。”
方似琪說:“青竹,我知道你舍不得敖楨,可以留下來。你對我許家仁至義盡,根本不必為了我和他分開。”
青竹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笑著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和他都有千年萬年的壽命,以後在一起的日子長著呢。”
方似琪墊高了枕頭,不可思議地打量著青竹,說:“一個不會被兒女私情牽絆的人,有做大事的潛力。”
青竹咯咯地笑了一會,一轉頭,發現阿芳滿臉慈母般的溫柔,登時被幸福感包圍的嚴嚴實實,說:“芳姐,給我們唱首歌好不好?小時候我睡覺之前,娘親就給我唱歌。”
阿芳刮了刮青竹粉嫩的笑臉,給她和方似琪蓋好被子,輕輕地唱道:“月牙兒彎彎,雲朵兒翩翩,好夢伴我入眠……”
外麵驕陽似火,蟬鳴陣陣,熱浪襲人,眾人因離別之情都煩躁傷心。阿芳的歌聲如一股涓涓清泉,帶來了沁人心脾的清涼之感。
許儒停止了哭聲,許白楊收住了淚水,金玧和敖楨側耳傾聽,離愁別緒在悅耳動聽的歌聲中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