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落拓在冰涼的寢殿上,清晨的薄霧依舊茫茫。
阿弗雙膝微沉,伏下頭來,雙手交疊放於額前,貼於地麵,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大祭司。”
他抬腳邁了一步上前,微喑的嗓音落在自己頭頂,落下一聲冷嘲:“......你為何還敢......跪我?”
想象過無數場麵,卻沒想真正見到的竟是自己屈服的樣子。
看來還是把自己想象得太過狂了。
寵物遇到主人還是會莫名其妙地折腰。
阿弗說道:“大祭司。”
大祭司,大祭司......
這個身份這個理由確實是個不錯的借口。
橫亙在二人之間的不止有千山萬水的溝壑,還有數不清鉸不碎的糾纏。
他似乎笑了一下,薄唇微啟,像是從胸腔裏發出一聲辨別不出情緒的笑:“還是這般乖覺。”
雖是在笑,但卻感覺不到他語氣裏真切的笑意。
怕是誰見了這樣的畫麵都不會認為他是在笑,而是在惱。
阿弗心底微微發麻,說道:“是,我隻不過是您養的一條狗,你養我,教我,救我數次。你隨時隨地想丟了也可以,事後想起我再找回也可以。像我這般低賤卑微,自然知道在麵對主人的時候,要收回自己的爪子,也知道在主人有危險的時候,隨時都能衝出去。”
他抿著唇,周身散發著令人一股不寒而栗的冷意。
阿弗苦笑:“我都這般聽話了,您為何還惱?”
是的,他在惱。
惱她的自甘墮落。
惱她的自卑自棄。
惱她的明目張膽。
惱她的狡猾詭詐。
惱她在麵上可以說得冠名堂皇漂漂亮亮,背地裏卻還有自己的透亮心計。
他屈膝下沉,傾下身來。
阿弗即便不抬頭看,也知道那張麵具就在自己頭頂上,冷吟的聲音也從自己耳畔間傳來。
“你就這般看輕你自己?”
阿弗依舊頭貼著手,手貼著地麵,恭恭敬敬:“我是最有自知之明的,自然知道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敢做。”
他忽然拔高了聲音,“抬起頭來。”一手卻已經放在她的肩上,強迫著她抬起頭來,拉了起去。
阿弗即便挺著背脊,眼瞼依舊垂著,頭隻看著自己規規矩矩擺放的手。
小手小胳膊,便是想反抗那也得再過幾年。
好似回到了當初,也是被他這般揪著,拖過來拖過去,命令做什麼,命令不該做什麼。
似乎能跟他鬥,便有了繼續存活下去的念頭。
阿弗驀地便揚了揚唇,好在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
“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阿弗搖搖頭,鎮定自若道:“沒有。”
沒有嗎?
她眼睛始終低垂著,卻在四處亂撞,身子骨僵僵地立著,給人的感覺像是膽怯害怕,但上勾的唇角掛著時有時無的弧度,那是算計的心思,還以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便是這樣的姿態,他也看了無數次,早已經烙印進了心底。
就這樣拙劣的表演,還想著欺瞞他?
難道還吃不夠教訓嗎?
也對,身子太小了,滿打滿算的也才六歲。
可她腦子裏的......好像也停在了六歲。
真糟糕。
“抬頭看我。”淡淡的聲音淡淡的語氣,但阿弗還是聽出了裏麵夾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
阿弗便乖覺地抬起頭去。
乖覺,乖覺,作為一隻走狗應該有的模樣便是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嬉皮笑臉。
他泛紅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幽幽的暗芒,抬手撫著她的額,問:“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聲音且沙且啞,令人心底一瞬間聽出了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