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崢神色漸漸嚴肅:“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寧家走丟的那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曆?如今怕是不容小覷了。”
藺崢想到那個久違的小姑娘,想到那個晚上她躲在自家樹上的情形,不由得揚起了唇角,那她倒是挺奇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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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華寺。
細密的雨絲子如針尖般,密密麻麻地從水洗過的天空砸落下來,滾落下青石板,也沾濕了鵝卵石。
一切都被打得濕淋淋的,簷下,柔嫩的水仙花的綠芽捱不住雨水的澆灌,將舒展的芽尖重新收攏,躲在混濘的泥水裏瑟瑟得抖動。
納生將那盆水仙搬回了廊下,避開了雨水的直接洗刷,推門而近,順著廊下往內走。
小閣樓內,不見人。
他停了下腳,往小閣樓外的後牆去,後牆辟了一道小門,出了小門,居高臨下的是一條冗長的山道,左邊是陡峭的崖,右邊是突兀的怪石。
雨水淅淅瀝瀝地往下倒,他擒著傘,傘沿抬起,便見前處雨水朦朧下,一把竹製的傘掉落在地,而那個小孩子匍匐在山道邊,兩側的怪石嶙峋,她抓住一根不算穩固的繩子,半個身子已經露在了崖下,身子還在不斷地往崖下走。
納生心底猛地一驚,扔了傘便急得跑了過去,將她的繩子一把拽住,“瘋了是麼?你這是在幹什麼?”
阿弗抬起頭去看他,冰涼的雨絲子打在臉上,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東西掉下麵了,我要去拿。”
“先上來,我去拿。”
“你拿什麼拿,你不是恐高嗎?”
納生咬了咬牙,又氣又憤:“那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你再這樣我便不客氣了。”他將繩子一頭結在自己身上,繩索不斷地在他的手上縮短,很快地便將人給提了上去。
將阿弗安安穩穩地拉上來後,他又是急得將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確定真的沒有受傷這才放心,手腳卻是發軟地坐回了地上去,眼睛緊緊地閉著,不敢再看下麵半點,心口氣息起起伏伏的,嘴裏念念叨叨著佛教禪言。
阿弗舉著地上的雨傘笑話他:“還禪師呢,要是百姓們知道他們的納生禪師是個恐高的和尚,豈不是要笑死?”
納生緊闔著眼,氣息微喘:“笑便笑吧,貧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隻是,你且等我一下,我緩過來了,再讓人來幫你撿。”
方才若不說自己會幫她去拿,她肯定不會那麼容易便起來。
可自己說了謊,怕是日後又要在佛前祈禱幾千幾萬遍。
真是個害人不淺的妖孽。
“不過是隻兔子。”
“兔子?你撿兔子做什麼?”納生猛地一睜開眼,眼前沾著水漬。
阿弗指著崖下:“你不是常說眾生慈悲嗎?看見小兔子掉在山崖下了,我去慈悲了,它很小,掉鳥窩裏去了。”
納生不由得便惱了:“一隻兔子?一隻兔子,值得你這樣親自下去撿,要是把自己的命也給扔了,值得嗎?”
阿弗失笑:“你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怎麼兔子就不值得救了?兔子和我又有什麼區別,難道都不是命了?”
納生深深地吸了口氣:“人,始終還是不一樣的。貧僧不接受任何反駁,你也不要再說什麼佛說佛說了。”
阿弗搖搖頭:“世間的命啊,沒有誰比誰高貴。”
兔子也好,人也罷。
大祭司也好,自己也罷了。
她不是生來便擁有他那與生俱來的優勢。
但這並不是強權打壓弱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