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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手捧著鈴鐺搖了搖,鈴鐺下係著長長的穗子,深紅淺縷淡紫靛青澄黃,顏色各異。
穗帶在風中和緩地,一下一下地晃動著,似乎厭倦了再聽鈴鐺的反反複複的聲音,賀蘭毅將手放了下手,垂在身側。
戚淳閉闔著的雙眸立即睜了開來,細長的眼眸直直地朝他看了過去,薄唇輕啟,嘴角輕微地往上翹著:“繼續。”
賀蘭毅按了按手臂,半點也未聽從他的吩咐。
戚淳再次開口,聲音帶著絲絲嚴厲,像是嗬斥不聽話的學生:“繼續,不要停。”
賀蘭毅這才認真地抬起眼看他。
白麵皮,狹長眼,嘴角自然地往上勾,似笑非笑。
自從幾天前跟單郢換了回來後,他便居住在祭天台處。
這座所謂的高壇,頂層距天極近,仿佛伸手便可摘取星辰。
他以前還僅僅隻是站在腳底下仰頭眺望,沒曾想,竟也有一日能進到這裏麵來。
可這裏的一切似乎與他心底想像的不同。
空曠,幹淨的地麵,質樸的牆壁上落拓著壁畫,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絛絛垂下的幔帳,黑中帶著紅,卻很空靈,廣袤無垠。
一眼望去,便是無盡的長空,仿佛蒼穹盡在腳下,真的像極了九重宮闕,難怪前朝滅了,將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唯獨剩下這座祭壇,沒有被付之一炬。
當初勞民傷財才落成的這座高壇,也成了前朝滅亡的推動因素之一,照理說應該也是被人所忌憚的,卻是還好端端地屹立不倒了幾百年。
漸漸地,連這座高壇上曾經發生過的朝代更迭,皇權大起大路,也被人給遺忘了。
這裏的人盡數穿著素色單衣,白得純碎,麵孔也是煞白煞白,卻想將死不死之人的那種,常年不見日光,他們的膚色依舊保持著如同初生嬰兒的那般細膩白皙。
唯一的一抹異色,怕便是這串鈴鐺了。
浮屠鈴。
戚淳讓他拿起這鈴鐺搖著時,起初,以為這是他們用來折辱他的手段,照做了。
直到累了,厭煩了,他依舊不讓自己停下來。
“我累了。”賀蘭毅直視著他。
戚淳淡淡地掀開眸子,眉眼裏的淡漠疏離外露:“你不能停下,否則一切就得重頭再來。你搖動的時候要緩緩而來,不能太快或太慢,否者一切又會推翻,如果你還想繼續活下去,我讓你做什麼你還是乖乖完成便是,否者,陛下那邊我不會替你求情。”
魏帝饒過了他,是戚淳在背後給他求情。沒有人知道戚淳的目的是什麼,便跟他讓自己乖乖照他的吩咐做一些奇怪的事一樣。
“我做不到手一直動,我也會酸會累、會厭會煩。”
“你做得到,你隻是忘了你曾經做過的而已。”
賀蘭毅眉梢微抬,聲音微冷:“什麼意思?”
戚淳半晌才緊闔著眼,仿佛勞累過度一般,說:“長達數千年的堅持,絕非是一件易事,但有時想想那個讓自己開始的瞬間,便還有什麼理由不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