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求的很簡單。”阿弗對著金像沉默了許久,眉眼裏略微浮現笑意,淡淡的,像是稍驟即逝的雲霧,嘴唇翕動似在說些什麼。
但隔著幕籬,自然也沒人能看見。
除卻一人。
即便她再怎麼偽裝,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揭破她的假麵。
阿弗眉眼低垂,聲音顯然有些淒楚:“小女著徐州魯家人,家中以經營綢緞生意為生。
我家幼弟於六年前被拐子劫掠而去,後勒索了十萬貫白銀,可當時家父派人送去的贖金贖人,可那賊子卻因此獅子大開口。
再度勒索了五萬貫,家父實在沒有辦法隻得求助於家中同族,但那時候誰樂意出錢,無非是怕那賊人敲詐成性,又因為族中長輩在贖人一事上出現分歧,贖人之事一概擱淺。
家母因為思念幼弟染上重疾,家父求醫問藥也無以為繼,家道逐漸中落,漸漸地也將贖人之事擱置下來。
近來,是小女經常從夢裏得到亡母來信,說是有了幼弟的消息。
原來是當年被拐後無人來贖,又被輾轉賣到了好些地方,後因生活所迫又淪落到了這罡風寨裏。
聽說前陣子罡風寨被滅了,還是被這所謂的大羅金仙所滅,特地來此尋訪幼弟下落。
可若是金仙便是殺我幼弟的真凶,我實在無法對著殺弟仇人做出下跪姿態,無論他在你們眼底,是個如何舉世無雙的英雄。”
說到這裏,阿弗一改柔弱姿態,神態鄙睨,目光犀利地迎向眾人。
柳廟祝聞言一愕,竟被阿弗所說的往事給驚愕住了。
不由得設身處地地將自己放置在她這樣的位置,是否也會如此這般?
可是,金仙將風山寨的禍害給端了,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來著,又豈能因為那山寨裏有個某家的親戚就抬手繞過,要知道,這世上最不缺便是大義滅親的人。
柳廟祝不由惋惜道:“罡風寨自從那夜被炮火轟炸過後,幾乎無一人生還。若是想找你家幼弟,當年如果還活著,現在怕是也已經凶多吉少。”
“不過,姑娘可不能因為你家幼弟也在寨中,就說金仙滅寨一事有失公允,要知道,這山寨在鳳山鎮為禍數年,擾得多少百姓不得安生。”
阿弗笑,“這個我自然知道,山寨為非作歹,死了自然得拍手稱快。可我隻是個自私的人,我家幼弟自小便是家中寵兒,小小年紀就被壞人掠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卻是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這要換成是你們,誰能輕易接受?”
“如今,我已經對著金像把我的夙願說了,如果世間真有神明,那他能否為我指明幼弟下落,即便是屍骸,那我也認了。”
話落,阿弗朝著男人說道:“可是,要是我永遠找不到幼弟下落,是否也可以將這責任推卸到......”阿弗指了指上邊的人。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柳廟祝氣急振袖。
袖子一長便揮到了供桌上,拂起的風將桌上明燭吹得渙散,男人急忙扶著供桌,護著明燭,嘴裏擔憂地念叨著:“金仙恕罪,金仙恕罪。”
忽地,目光一瞥向頭頂金像,隻見金像兩眼倏地烏溜溜地轉悠。
從左向右,又從右向左,最後眨巴眨巴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了過來。
柳廟祝一驚,眼睛放大,嘴巴大張,瞬間跌倒在地,連帶著供桌貢品一應砸向他的腦袋。
“怎麼回事?怎麼摔倒了?”有人大喊,目露愕然地看向阿弗。
阿弗擺擺手,“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柳廟祝腦袋暈暈乎乎,手顫顫地動了動,嘴裏也顫顫地動了動,指著金像說道:“金仙眼睛動了,眼睛動了。”
......
......
“剛才我就是看到金仙眼睛動了,才驚嚇得摔下去的。”
“你們都得信我,方才金仙真的降臨了,肯定是來告訴我們什麼警示的。”
柳廟祝一手指著金像,一手拉著阿弗,情緒激動。
阿弗拍掉他的手,“好啊,既然你說得如此逼真,那我就暫且信你一言。”
他大喊:“什麼叫暫且信,我說的都真真的,肯定是金仙知道你家幼弟的下落,知道你不信金仙所說,所以親自顯靈,也是給你不信神明的警告。”
阿弗哦了一聲語氣輕佻,“這麼說,來給警告我的?因為我言語不屑?”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正是。”
阿弗眼神微沉,正色道:“既然這樣,他可有跟你說起過我幼弟下落?”
“這......”話題轉得有些快啊!
他有些語窒,方才眼睛動了,卻沒瞧見嘴巴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