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夜鶯宿於楊柳上閉眼淺眠。
廖家小院,隻於一盞燈燭,昏黃的堂屋內隱隱有女子的輕泣聲傳出。
“韶姑,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昨日那事情生氣?”女人站在堂屋內的一張椅子上,聲音嗚咽地說道。
柳韶姑淡淡地笑著,半晌後搖了搖頭,手中拿著針線一針一線地做著小衣服。
雪白色的衣料,對襟上滑過雲繡暗紋,綿軟的觸感,是給小孩子的裏衣。
女人的眼睛看得有些直了,因為她知道這衣服是做給誰的。
一個孩子,因為突如其來的孕訊,但卻一不小心沒了的孩子。
柳韶姑三個月前曾沒了一個小孩,孩子其實也不足一月,當時廖守去了外地還沒回家,而柳韶姑初為人母什麼也不懂,那個孩子就這般突然而至,又突然被收走。
如今孩子沒了,丈夫也走了,還真是禍不單行。
女人挪開了眼,望著屋門外那片倒垂的楊柳,她知道柳韶姑肯定還在為那個孩子心疼。可如今都過了這般久,為何她還在糾結於那種追悔以晚的事?
女人輕咳了一聲,想起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迫不及待地詢問道:“那你是還病著,是不舒服嗎?那神醫醫治了你,真的隻需一劑藥便好了嗎?”聲音關切,神情焦灼。
柳韶姑怔了怔,隨後點點頭,像先前那幾次一般,點頭搖頭幅度也沒多大改變,好似已經固定在了那裏。
你問她什麼,她便點頭搖頭,看起來乖巧極了。可在女人心底,莫名地幾多了一股怪異的味道。
女人有些不確定她這是什麼意思,又問道:“你怎麼自從回來後就不說話不出聲,我問你什麼,你除了點頭便是搖頭,要不然就是朝我和你哥哥笑笑,你是什麼意思,也別瞞著嫂子了,嫂子和你哥這兩天來一直為你的病擔驚受怕,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與往日的你大相徑庭。”
“你這樣更讓嫂子和你哥擔心,你有什麼事不好意思跟你哥提,要不你跟嫂子說,你以前有什麼事也是同嫂子有商有量的。”
女人神色焦灼,抓著她的手,迫使得她鬆下手上的動作。
柳韶姑停住手,眼眸含笑地看著她。
堂屋內的燭火昏黃,襯在她的臉上灑下細細密密的光影,在白日下白皙的臉頰此刻也有了些暖黃,給人的感覺便是分外溫暖的。
可女人看著她這樣一副笑容,背脊下莫名地滲出了一絲膽戰心寒。
女人有些待不住,這個家裏一個一個地越發不正常,前回大石還在此處撞上廖守,如今韶姑又成了一副極近癡傻的模樣,真的是不幹淨了。
喉嚨發疼地厲害,下意識地便抓起手邊的水杯,可卻遲遲不敢沾唇,咽了咽口水還是起身,“既然你沒事,那嫂子也便先走了。”
柳韶姑沒有相迎,也沒有應和,看到她說完這話,看著她疾步匆匆地踏出門檻後,拿著手上的那件小衣服擦了擦手,手指,手腕,手臂,每一寸每一縷,細細地搓拭著。
隨後去往廚房,在灶台下點起了火,將衣服扔了進去,三月的辛苦毀於一旦。
柳韶姑與其哥嫂的家也隻是隔了一麵牆壁,女人自從出了廖家的門後便也馬不停蹄地往隔壁自己家院落裏趕。
柳大石見女人從隔壁回來,焦急萬分地詢問著,“怎麼樣?問出什麼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