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經。
礙於自己的魂靈之身,她並不敢輕易上前。若是念往生經,一不小心將她給超度了怎麼辦?
若真說她有怕的東西,莫不是和尚和道士了,如果驅鬼的神棍也算上的話,那這三方人馬是她所避如蛇蠍的。
許久,念經聲被另一個聲音所取代,“郡主,天黑了,該休息了。再跪下去,奴婢怕您的腿受不了,還是快起來吧!”
忽聽誦經聲斷了,阿弗湊上窗前,趴在窗外,透過白紗窗簾打量著裏麵的情景。
屋內,身形佝僂頭發斑白的老婦跪立在佛像前,手中的佛珠不斷地撚動著,抬起頭時,本該是烏黑的眼球卻像是塞滿了白色的東西,渾濁的目光看著麵前莊嚴肅穆的菩薩神像,低問道:“為何現在才說?”
身旁那個嬤嬤跪伏在地,不發一言。
“算了。”嗤嗤笑聲響起,“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好,怎麼臨了臨了反倒一無所有了?”
嬤嬤的聲音回答,“郡主,您哪一無所有了,您看看如今的處境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而且那不是您的過錯,是人為非天意。”
清河郡主道:“是嗎?人為也好,天意也罷,不都是一樣毀於一旦了。”聲音淒淒。
嬤嬤抬起身,目光與她視線平齊,安慰她道:“郡主,沒有您所想的那般嚴重,隻要全力挽救,一定還會恢複如初的。”
清河郡主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動作止住,聲音顫抖,“可......怎麼辦?時間似乎不夠了,快點,再快點,要不就真的趕不及了。”
她的臉上露著一絲驚慌,撚動佛珠的手指也略微一頓,指著供桌上的菩薩神像,惶惶道:“你看,它又來了,它來了......”聲音尖利,極似慘叫。
阿弗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懸在嗓子處,全身趴在窗欞邊身子繃得死緊,要不是看她指著佛像還以為是在指她呢!
然而,原本跪地不起的嬤嬤快速從地上爬起身,二話不說地便將金碧輝煌的佛像舉起來狠狠地摔打在地,與地麵接觸發出劇烈的一陣砰砰聲,直到佛像在地上停止晃動,摔打聲停息。
嬤嬤指著它微眯著眼笑,“郡主,您看,它魂飛魄散了。”
清河郡主惶恐的神色陡然消逝,久久地撫著心口,氣息微喘著說,“快把......菩薩請起來......”
嬤嬤將佛像重新供奉在供桌上,拿起袖子擦拭著上麵的餘灰,仔仔細細一絲不苟,虔誠地像個信徒。
清河郡主滿意地看著重新恢複金光閃閃的佛像,綻開了枯朽的笑顏。
隨後嬤嬤順勢也在她身旁跪了下來,扶著她的胳膊道:“郡主,您還是先起來,您擔心的都煙消雲散了,再這樣下去,大人就要來擔心您了。”
“他......還未回府?”
嬤嬤點頭,“大人在府衙裏解決後顧之憂呢!”
清河郡主閉闔雙眼,嘴角微微一揚,“當初沒看錯,他真是知恩圖報,二十多年過去了,沒有令我擔心操勞過,卻為我打理好一切,以前也是,現在亦是如此......”
嬤嬤見她語氣漸漸弱下去,忙著將她扶起,“好了,我們起來吧!明日再禮佛也不遲,今日菩薩已經聽到了您的心聲了,一定會讓您心滿意足的。”
清河郡主搖了搖頭,繼而推開了嬤嬤欲扶起她的手,慢吞吞地堅持說道:“不夠,永遠都不夠......”
嬤嬤見她始終不肯起來,不得已拿出了懷中的類似香囊的東西,趁她眼眸緊閉,口中依舊誦讀著經文之際,將香囊湊到她鼻端。
幽幽的香甜氣味四溢,似是木菊的香氣,與檀木的氣味迥然不同。
頃刻之間,那個佝僂的身影歪倒下來,嬤嬤扶著她起身走到屏風後。
屏風上繡著滿天神佛,有的神態肅穆莊重,有的麵孔凜然嚴肅,有的怡然淺笑,有的眼睛怒目圓瞪,阿弗已然看不清裏麵的情景。
轉身,阿弗深深地緩了緩氣息,抱著胳膊搓了搓,一片往黑寂的天穹外飄一邊喃喃,“這地方果然瘮得慌。”
......
夜深人靜,月淡星稀。
一個墨黑的身影在許家大宅中肆無忌憚地穿梭著,風呼呼地刮過,黑袍一鼓一揚,黑色的袍角與昏暗的黑夜交織成片,分不清彼此,隱入佛堂後陡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