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擲地無聲,卻聽到外邊傳來的一聲悶呼。估計是見血了吧,鼻尖那股血腥氣淡淡襲來。
阿弗回頭隻見賀蘭毅神色平常地拿起另一雙筷子,淡淡地夾菜吃,聲音亦是淡淡,“多吃少說。”
阿弗隻好聳了聳肩隻吃不語,不知何因,自他們從獄中出來,一路上就多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人,盡管是隱藏在尋常百姓之間,但看他們周身殺氣,氣勢洶洶而且眼神淩厲,倒像是經過嚴苛訓練過的暗殺高手。
她猜測或許是來暗殺他的,畢竟以前也看過他被人追殺,在屋頂上,她冷眼旁觀,看著他殺人倒下,這次因欠他一人情便出門解決了一批才回,沒想又碰上了許家派來的監視他的人。
或許是懷疑他知道些什麼,或許是以為他就是那幕後之人。
她在背後興風作浪,他在人前當替罪羊,這樣很不好意思啊!
他細嚼慢咽的吃,可阿弗卻是囫圇吞棗地就想趕緊吃完,最後實在是他看不過眼了,自己主動說了句,“你吃那麼快幹什麼?又沒人跟你搶。”
阿弗一句“我有事”就想往外飄,可話到嘴邊卻成了“我餓死鬼投胎”。
這話把他咽得正著,於是他好一會都不願意抬眼覷她。
自己快速地吃完飯,阿弗放下筷子看他吃,直到把他看得吃不下丟了筷子扔了碗,瞥著她問道:“你有事就說。”
阿弗“嗯”了聲,她的確是有事,於是道:“怎麼不見單郢,他知不知道你在這?”
賀蘭毅神色不明地看著她,“你問他做什麼?”頓了頓又繼而道:“他還在客棧,我跟他通信過了,等我們解決了這事之後再回去跟他彙合。”
一聽這話,阿弗思慮了一會,才道:“哦!沒事,純好奇問了一句。”
賀蘭毅才不相信她會是無緣無故問這話的人,可她以一副“我就好奇問問”的表情看著他,倒是令他也無可奈何。
正如他預料的,她問了這話後便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好好睡,晚安!”
賀蘭毅半抬眼看著那抹身影穿過屋門口,魂魄從婢女的身體脫離開,躍上屋簷,越走越遠,最終消失於層層疊疊的屋脊中,徹底地融入夜色,心底就越是疑惑不解。
半夜三更的不睡覺卻往外溜達,果然是鬼才會幹的事。
他喚來了小廝收拾了桌上還剩下大半的飯菜,自己則走回書案上,拿起原先沒有讀完的那本《山海經》走回到床榻上,在床前點起了燭燈,背靠著床沿,長腿伸直,右腿搭在左腿上,借著明亮的燭火,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翻看著接下來的內容。
......
而阿弗此刻正在許家大宅內院外院飄飄蕩蕩,尋找“作案目標”。
夜裏涼風習習,樹葉沙沙作響,她在宅子裏亂走亂逛,如入無人之境。
已入深夜,廡廊下奴仆已經開始點起了廊下的燈火,一路上的廊燈被他手中的火折子點亮,昏暗的通道頓時光芒萬丈。
循著月夜下燃起的燭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急不緩,路過每一間屋子就透過白紗窗看屋內的情景,卻著實找不到她所尋的那人。
不由納悶道:“難道半夜三更還在府衙辦公不成?”
真是兢兢業業、清正廉潔的好官,可她是專門前來打假的。
廊下的燈火已經全部被奴仆點亮,最終停頓在一所燈火通明的院子外。
院內似有似無傳來喃喃聲,可阿弗聽不真切,卻聽到前邊那奴仆哧哧地說:“這時候了還念經,怎麼就那麼瘮得慌?”
話落,他將手中的火折子吹滅,抱著胳膊搓了搓手臂,試圖抖落身上的冷意。
阿弗不禁樂了,問道:“冷嗎?”腦子裏驟然升起了使壞心思。
趁著他轉身欲往回走時,湊到他身前吹了一口冷氣,隻見他身形猛然一僵,搓手臂的動作猛地一頓,火折子掉落在地一聲脆響,他麵上神色變幻不斷,似乎想張口說些什麼,卻意外地啞然失聲,大驚之下倉皇逃離。
阿弗深歎口氣,擺擺手,“確實瘮得慌。”聲音似是委屈似是不滿,唉聲歎氣地往那所院子裏走去。
腳步徐徐走入院落,院內燈火通明,明亮的燭火熠熠生輝,將昏暗驅除得一絲都不剩。
濃濃的檀木香氣傳出,耳畔的喃喃聲也越來越清晰,她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低喃聲蒼老而又悲涼,莫名地想起那奴仆先前說過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