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脫油瓶!從小就學會當賤貨!”
罵完後姚悉的媽媽就會用高跟鞋去敲姚悉的頭。
下水道時常會堵,昏暗的閣樓裏,熟睡的時候有人出來叫罵。很多陌生人共用一條走廊,共用一個廁所和廚房。廁所裏的衛生紙總是會被人偷偷拿走,久而久之,廁所裏就再也沒有衛生紙。
後來,院子裏的石榴樹被一戶新搬進來的人砍掉了,姚悉蹦跳著說:“嘿,真是解氣!那個擋了我視線那麼多年的老家夥終於滾出去啦!”
石榴樹被拉走那年,顧北城的父親在外做買賣賺了錢,顧北城的媽媽就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聲音美好地能沁出水來。
“北北啊……咱們的苦日子呀結束嘍!”
隨後又環視了這個住了十年的窄小空間,目光像審視陪伴了多年的老夥計,她用厭惡至極地口氣說:“像這種地方,政府早就該拆掉了!”
可以離開了。
那個像悶熱夏天裏緊緊封閉的巨大器皿。用力拔開蓋子,就“呼”地湧出白色泡沫和惡臭氣味的罐子。
顧北城搬走那天,約定好來送她的姚悉卻沒來。
她抱著背包,坐在卡車後麵,車子走的很慢。黃昏下破舊的樓房,她揉了揉眼睛,像一幅模糊的油畫。
腦海裏發生一幅放慢了一萬倍拉成一條長長直線的鏡頭。玻璃清脆罪惡的破碎聲,和困獸一般熟悉的哭叫聲。
姚悉對她媽的恨是堅硬而又直接的。她說:“我才不會顧及什麼道德倫理,我恨我媽,我就是恨我媽。我沒有愛情,在我的生命中,友情選勝於親情,不,我也沒有親情。”
幹燥暴露的空氣裏,顧北城伸手,握住姚悉的手,卻好像握住了一塊冰。她忽然有些惶恐不安,唯恐它再冷一點點,就會斷掉。
“操!”
寂靜的空氣中,姚悉忽然死勁地踹了下水池旁的清潔工具。
“咣當——”它們立刻不堪一擊地散落在破碎了許久的紅瓷磚上。連同那些染著紅色血液的衛生紙團一起滾了出來。
好像是在告訴她,你瞧,你也還好,你還有你可以控製的東西呀。
門口人影一晃。
“你們在幹什麼?”
顧北城剛想凶巴巴回過去一句“關你屁事”,可抬頭就生生咽了回去,門口,教導主任滿臉憤怒地看著滿地的狼藉。
“死老頭子怎麼還不完事,站的我腿都酸了。”
雨後涼風“呼啦啦”地不斷湧進脖子裏,袖口裏,終於把最後一絲溫暖也都吹散了。
顧北城不斷跺著腳,和姚悉並排站著,手放在姚悉衣兜裏,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
姚悉舔舔發紫的嘴唇,低聲罵道:“媽的,早知道我就應該多踢幾腳!”
“小聲點,就他事最多!改天姐弄幾個手榴彈回來給他把車給炸了!讓他牛逼……”
“不!給他車一天劃一道,讓他永遠也修不完!造死他個王八蛋的!”
顧北城笑著:“嘿嘿,姚悉,你比我惡毒多了!不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