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箏跑得急,正與一個小廝撞到一起。明箏認出是天天給自己送草藥的小六,小六也認出明箏。
“明箏姐姐,你這是要去哪裏?”小六問道。
明箏一看,壞了,遇到誰不行,偏偏遇到他。明箏擔心小六去給蕭天報信,忙笑道:“小六,我四處轉轉。你不用管我,你去忙吧。”小六遲疑地看著她,明箏便又鑽進那堆秀才裏,聽著那些酸腐的句子,眼睛盯著小六看他出了園子,便急急向大門跑去。
由於路不熟,幾次繞了遠道,好不容易找到大門。隻見門邊立著一個一襲灰袍的儒雅公子,再仔細一瞧,不是蕭天是誰?
蕭天站在門邊,眼睛不眨地盯著她。明箏想轉身走已來不及,被蕭天叫住。“明箏,我正等你。”蕭天說著,上下打量起她這身有趣的打扮,“挺合身。”
“哼,”明箏鼻子裏哼了一句,抬眼看看蕭天風流倜儻的樣子,自己往他身邊一站活脫脫一個跟班小廝。
“明箏,你自己能騎馬嗎?”蕭天問道,“我讓小六備好馬,一會兒咱們就出發,與柳眉之在妙音山見,去祭拜你姨母。”
明箏猛然想起,今日確實是要去祭拜姨母,但是宮女所托之事也不能再拖,便走到蕭天麵前,討好地一笑道:“蕭大哥,你且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去便回,可好?”
“你去哪兒?”蕭天臉色一變,眉頭一緊問道。
“這……”明箏瞪著他,看他如今這架勢還真把自己當他幫裏的人了,難道去哪兒都得向他回稟?
“你忘了幫裏的規矩了?”蕭天果然來了一句。
“你真拿我當你興龍幫裏人了?”明箏驚叫道。
“這豈是兒戲。”蕭天嚴肅地看著她。
“我入幫也可以,”明箏說道,“隻要興龍幫能幫我報仇雪恨。我生是興龍幫的人,死是興龍幫的鬼。”
“明箏,你我的父親是故交朋友,他們都配得上‘忠良’兩字,前後被奸妄小人構陷而死,這幾年冤死的忠正之士何止你我的父親,還有很多人。朝綱已亂,奸人當道,報仇豈止是殺一個人這麼簡單?”
“蕭大哥,依你看該如何做?”明箏問道。
“你若還把我當成你書遠大哥,便相信我,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從長計議可好?”蕭天看著明箏,又說道,“在我麵前,不可隱瞞,有事便告訴我,有我給你做主,你怕什麼?”
明箏一聽,眨巴了下眼睛,便從衣袖裏掏出宮女的信箋,遞給蕭天道:“這是那日在宮裏,一個宮女求我帶出來的一封書信,上麵有地址,我想給送去。”
蕭天匆匆掃了眼信箋上細小的字體,念了出來:“芝麻胡同十三號,王鐵君。”蕭天看著明箏又問道,“是怎樣一個宮女,你可知道她姓名?”
“不知道。”明箏搖著頭,“宮裏麵,宮規森嚴,連與其人說話都禁止。”
“走吧,我跟你一起先把這封信送去,再出城,也還來得及。”蕭天說著,領著明箏往馬廄走去。
兩人騎著馬,出了上仙閣。一路避開大道,專揀小巷陋街而去。明箏隻顧跟在蕭天身後,她哪裏知道路,隻見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僻靜的胡同,停到一個院門前。
開門的是一個少年,看到門前站著一位公子和一名小廝,還以為敲錯了門。蕭天拱手一揖,溫和的問道:“請問這位小哥,裏麵可是住著一位叫王鐵君的人?”
“有,”少年支吾了一聲,“是,我爹。”
“誰呀?”從影壁牆旁走過來一個壯實的中年人,麵色黝黑,相貌醜陋,還一臉紮髯,身上獄卒的官服都沒有換下,手裏握著一根旱煙,煙鍋裏還冒著煙,他拿旱煙朝牆壁上磕了一下,問道:“你們是……”
蕭天壓低聲音問道:“家裏可否有人在宮裏?”
紮髯男人一愣,一雙凶巴巴的眼睛盯著蕭天,臉色有些發白,惴惴不安地答道:“有,小女在宮裏。”
蕭天點點頭問道:“你便是王鐵君?”
“正是。請……”紮髯男人急忙閃身伸手相請,蕭天和明箏隨其走進小院,過了影壁牆,眼前呈現一個幹淨的小四合院,可以看出雖不富庶也是衣食無憂的小戶之家。蕭天站在天井院,從身上掏出信箋,遞給王鐵君,道:“受人之托,你看無誤,我們便告辭。”
王鐵君接過信箋,辨認出上麵字跡,臉上肌肉一陣顫動,口中喃喃道:“是,是小女的字,”王鐵君動容地道,“五年了,小女自進宮便音信皆無,”男人眼裏漾滿淚花,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的蕭天,深深一揖,“謝公子傳信,敢問公子大名,日後定要相謝。”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蕭天說著,還了一禮,道,“在下姓蕭,單字一個天。”蕭天注意到他身上獄卒的官服,便問道,“老哥,可是在朝中辦差?”
“嗨,”王鐵君苦笑一聲,“在錦衣衛的詔獄混口飯吃,是份苦差,我都羞於在人前走動,像咱這種出身的貧民百姓去哪兒能謀到好差事呀。”
“那好,便不打擾了,老哥快看信吧。”蕭天抱拳告辭,紮髯男人相送到門外。
蕭天和明箏翻身上馬,朝西直門而去。明箏想到那托信的宮女,很是心酸,便說道:“難道一入宮,便不能再與親人相見?”
“你以為呢?”蕭天歎息道,“老話說,宮深似海嘛,不然,一聽說你進了宮,老夫人便急成那樣……”蕭天急忙閉嘴,他看了眼明箏,自己無意牽連出老夫人,頓時又讓明箏傷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