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幾級台階,明箏回過頭,看著依然站在坡上的柳眉之,白色大氅已遮住麵容,微風下衣裾飄飛越加神秘莫測了。
下山一路緩坡,車身顛簸,明箏跟著也昏昏欲睡。
再次被晃醒,明箏眼睛看向車窗外,道邊一條窄河自西向東流淌,河道裏碎冰被融化的雪水挾裹著向前,河對岸是一片楊樹林,幹枯的樹枝一眼望不到頭。
此時,楊樹林突然起了一片塵土,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明箏姐姐,你看那是什麼?”前麵駕車的雲蘋驚恐地叫道。
明箏緊盯著那片樹林,隻見林中奔騰著七八匹烈馬,嘶鳴聲響徹天空,馬上之人皆身披白色大氅。明箏心裏一驚,此衣袍眼熟,突然想起在墳塚前宵石哥哥的打扮,如此相像,還沒等明箏看清楚,人馬已疾駛而過。正納悶間,從林中又穿過來一隊人馬,比剛才的人馬多出一倍,而且馬上之人身披盔甲,一看就是朝廷官府的人。
雲蘋嚇得急忙勒住韁繩,回頭問:“姐姐,這些是什麼人呀?”
“看樣子像是官府在緝拿什麼人?”明箏說著倒吸一口涼氣,一時呼吸微滯,腦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那幾個人中有沒有宵石哥哥?怎會如此巧合?宵石哥哥到底什麼身份?一晃之間,數匹馬從對岸林中疾駛而過。
“雲蘋,快,跟上。”明箏立刻催促道。
雲蘋急忙緊抖韁繩,催馬車前行。無奈那些戰馬太快,轉眼早已不知去向。
“唉……”明箏坐在車廂裏歎了口氣,此番回京,京城裏的氣象真是讓人眼花繚亂。她真後悔沒聽師傅的話,而是急著趕來。如果再緩些日子,等師傅辦完了觀中道長的壽宴就會陪她一起進京,師傅若在身邊,就好了。
此後一路倒是平靜,隻是到了城門前,被阻在外麵。城門前聚滿要進城的車馬,人群車馬排了長隊。城門口盤查的官兵身披盔甲,手持長槍,麵色嚴峻,查檢極嚴。
“雲蘋,你去問問,可是出了什麼事?”明箏探身望著前方道。
不多時雲蘋跑回來,麵色有些蒼白,眼神躲閃著明箏,言語模糊地道:“是……在抓……疑犯……”
“你別怕,”明箏看著雲蘋膽怯的樣子,急忙寬慰他,“他們抓他們的疑犯,跟咱們又沒有關係,看把你嚇得。”
明箏正說著,眼角的餘光瞥見有兩匹高頭大馬緩慢踏到馬車近前,馬上之人身披盔甲,氣宇軒昂。她回頭定睛一看,不由暗吃一驚,心裏一陣忐忑,怎麼又遇到了?
“看見恩公,也不下車行禮。”寧騎城一手握著韁繩,陰鬱的麵孔繃著,眼睛斜乜著明箏。
車下的雲蘋早嚇得縮成一團,低垂著腦袋靠在馬車邊。
明箏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看見寧騎城身後跟著那個千戶高健,再不下車就說不過去了,況且眼前要進城門還要他的首肯。明箏硬著頭皮下車,對著寧騎城,屈膝行禮。
“你這是去哪兒了?”寧騎城問道,看著她一襲白裙猶疑地盯著看了半天,最後把目光定在明箏臉上。
明箏被他看得直冒冷汗,腦子裏瞬間想出十幾條:“娘娘廟燒香了。”
“噢……”寧騎城一反常態,臉上突然擠出一個笑容,他的笑比他繃著臉還要猙獰,“姑娘是去求姻緣,還是求富貴?”
明箏隻想打自己一嘴巴,幹嘛說去娘娘廟呀,說去哪兒不行。
“這幾日不要再亂跑了,朝廷正在緝拿要犯。”寧騎城看著明箏道,“你們跟我來吧,我把你們送進城。”
明箏和雲蘋都一愣,以為聽錯了。
高健催促雲蘋道:“沒聽見大人的話嗎?還不上車。”
雲蘋忙不迭的爬上馬車,一邊駕車,一邊偷眼瞄著與馬車伴行的寧騎城。車廂裏的明箏更是入墜迷霧,惴惴不安。
雲蘋駕著馬車向前,其他車馬、人群皆不由讓開一條道,他們一路暢通無阻行到城門前,守城兵卒一見錦衣衛指揮使,二話不說直接放行。
出了城門,寧騎城突然對車廂裏的明箏說道:“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明箏一時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隻得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回答:“明箏。”
“明箏,好……”寧騎城竟然聽得很真切。
明箏一皺眉,她忘了他是習武之人,即使她聲音再輕,隻要她發出聲音,他就會聽見。明箏如同芒刺在背,看見城門已過,長出一口氣,隻想著趕緊溜之大吉,便急急地說道:“謝過寧大人,就此別過。”
“別急。”寧騎城叫住,“明日我過府看望姑娘可好?”
“啊……”明箏失聲叫出來,忙道,“寧大人公務繁忙,不必了……”
“那就一言為定。”寧騎城自顧自的說完,調轉馬頭向城門奔去,他身後的高健也拉住韁繩,調轉馬頭,兩騎飛奔而去。
“明箏姐姐,姐姐……”雲蘋叫了幾聲,才把明箏從驚懼中喚過來,“姐姐與這位大將軍相熟嗎?”
“誰與他相熟?”明箏煩的直甩腦袋,這個錦衣衛大頭目如此詭異的行事風格,快把明箏整瘋了,“煩死了,我要回家……”明箏正悶頭生氣,突然想到一事,剛才寧騎城隻問了她姓名,並未問宅邸呀,明箏一陣僥幸,急忙喊雲蘋,“雲蘋,快,快點回去……”
雲蘋應了一聲,駕著馬車穿街走巷,明箏看了看身後,並無馬追來,方長出了口氣。她抬頭看眼天色,突然想到蕭天,想到城門那一幕,有些擔心起來,“也不知蕭大哥是否能順利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