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長凳旁另有幾案擺著筆墨紙硯。張先生在桌前端坐,神色懨懨。
寶來站在台階上,手拿一個掐頭去底的大葫蘆,將葫蘆放至嘴邊,大聲喊道:
“鄉親們聽好了,我們小姐說了,學費先報名後再議,暫時不授人學香,今日先收學羹湯的。隻是招收羹湯學徒需要條件。”
這一聲大喊又讓新潮沸騰的人們都愣了,還以為誰錢多或者麵子大,再不濟誰來得早就能學到呢。
“什麼規矩?”有人替大夥問道。
“不收學香的?為什麼啊……”人們聽到這裏,不由向前擠去。
“等著。”寶來大聲的說道。
人們便又議論了起來,亂哄哄的猜測道,“不會是又要漲價錢吧?一定是了,先坐地起價,再哄抬物價,世麵上的老板、夥計都是這麼弄。”
有的人也打鼓,不該是漲價錢,人家連價錢都沒出,去哪裏漲?
這可怎麼辦啊,在場的人麵麵相覷。
“這已經是我家裏所有的家當了。”有人說道,緊抱著懷裏一個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啥。
“也難怪了,這等仙方世間少有,樓家人還不趁著這個機會狠撈一把麼……”
“小姐,小姐,外麵鬧的厲害,說你要漲價錢。”
木兮急急的跑到小姐門前,小姐正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在想什麼。
雲陽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也不動,嗯了一聲,“我爹呢?”
“老爺在內廳呢。”木兮放下手中的茶說道。
“你和寶來,跟我去一趟。”雲陽吩咐,似乎沒有記著收徒弟一事。
樓大人正坐在案幾後手持一卷書,清瘦的形容上兩道眉頭微微皺著,正仔細的看書。
“爹。”雲陽一腳邁進了內廳。
雲陽望了望外麵,這裏看書似乎確實有些吵了,難怪爹皺著眉頭。
“陽陽,”樓大人一見女兒有些詫異。
女兒自醒來後,幾乎很少和自己說上兩句話,自己本來公務繁忙的很,前些日子又一直誤會了女兒。
樓大人想到這裏又有些慚愧,低下頭笑了笑,“不是要收徒弟麼?怎麼跑這裏來了?”
“武陽鎮的官員,你很熟悉麼?”雲陽望著父親問。
“武陽鎮?”樓大老爺說道,聲音透出幾分驚訝,怎麼女兒也知道武陽鎮……是了,那個什麼大魚屎,據說就是從武陽鎮拿回來的,一個女孩子家,跑這麼遠。
“咳……也不是很熟,”樓大老爺垂下了眼瞼。
雲陽點點頭。
“爹可知道,那武陽鎮官員,祭祀大禮錢串用籮筐裝之?”雲陽說道。
祭祀禮上用籮框裝錢串?樓大老爺聽得有些心驚,放下了手中的書望著女兒。
武陽鎮有那麼多收益,怎麼邸報上從來沒見過?還時常往下撥銀子。
幾串銅錢足夠百姓一家一年的嚼頭吃食了,官員竟用祭祀大禮斂了去?
早聽說武陽鎮風化不好,看來果然如此了。
“是以祭祀大禮的名義騙取的百姓錢財,”雲陽接著說,“據說有些年頭了。”
難道那些剛上任的官員們的都是靠這個收益養著的嗎?
樓大老爺聽著女兒往下接著說。
“當時武陽鎮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小小年紀卻和官員們談笑風生坐在一起。聽說武陽鎮每年都要扔一個孩子,爹你算算,有多少百姓人家倒黴了?”
樓大老爺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你說的就是杜大人那個遠親,武陽鎮一霸,杜公子?”
“那少年是杜大人家的?”雲陽突然胸內一陣翻騰。
杜家,怎得杜家那家人老是惹我心煩,雲陽心中又一陣憋悶。
“你當時所見那錢筐裏,估摸有多少?”樓大老爺轉頭問雲陽。
這些錢對百姓來說數額很大,但對貪官、惡霸來說,可能就是一場風月,一頓飯錢。
“這……我對錢財也不大有數,得問問木兮。”雲陽又問身後的木兮。
“木兮,那大概有多少?”
木兮想了想說,“老爺,這個,老爺您見過廚房裝菜的籮筐嗎?”
“我去拿來給老爺瞧瞧。”不待樓大老爺吩咐,寶來跳出去,再跑回來時手裏便拿了一個籮筐來。
“老爺,這個便是廚房裝菜的籮筐。”寶來說著遞了過去。
樓大老爺看了看,又拿過來在手裏掂了掂。
“有這麼大?”樓大老爺有些吃驚。
“不,不,”木兮連忙擺擺手說道,“……比這個……還大三倍。”
樓大老爺不禁一怔,神色凝重起來。
“這些貪官,真是好大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