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們還想過去,我們也想跟著學。”
景夫人微微一沉吟,笑了笑說:“你樓姨娘這兩天也快回來了,改天我去打聽打聽。”
“父親,父親。”
杜承風下了轎子,穿過二門,進了內院,繞過院子裏的大花池,邊喊邊走疾步來到正房。
杜老太爺正拿著一卷書看,聽見動靜,放下手中的書抬頭。
“父親,真是遇到稀奇事兒了……”杜承風接著說道。
“沒個走路的樣,怎麼了?”杜老太爺眉毛一揚問。
“樓一甫那啞巴女兒,居然會寫字……。”杜承風難掩驚喜。
杜老太爺望著眉飛色舞的兒子,“會寫字兒就把你高興成這樣?去了一趟樓府你也跟著瘋了嗎?”
“不是的父親,她,那小姐對我說,我們家樓梯下方有口水井,還說堂屋中間那副觀音,掛在那裏不合適。”
“她如何知道我家擺設?”杜老太爺眉毛突的動了一下。
“所以說啊,父親,要不要請她看來幫我們看看?”杜承風問。
“……荒唐,讓一個女娃來堪輿,沒這麼邪門吧……定是那樓一甫玩的伎倆。他是來過咱們家的,每次進門他都多看那觀音兩眼……莫不是在惱怒,每次修渠施粥都讓他挑大頭了?”
杜老太爺沉思一下說:“這個不用放在心上,聽著這個事就邪的很,信不得。”
“倒是,當時說的我背皮都麻了。”杜承風身子動了動。
“她還說了甚?”杜老太爺沉吟一下,又問兒子。
“我就問她,可是會看風水,她就問我何為風水……”
杜承風話音一落,杜老太爺就哈哈笑了,“照啊,那不就是說的癲話嗎?你也能當真。”
猶如沒有發生過一樣,父子二人很快就將這事兒忘記了。
夜深了,樓府內一片靜謐,大門、二門緊閉,臨街的窗戶早上了板。街上隻有兩種人可以行走,一是巡差,二是更夫。
天幕像沒研好的墨,麻麻黑的一團,微風將它扯不亂、撕不開,隻得作罷。夜色,已經上來了。
進樓府大門,照壁西側倒座是丫鬟婆子住處,東側倒座是仆人小廝住處,東北側院是管家住處,外麵東南角便是帳房。帳房門口掛了雙層棉布簾,還是有咒罵的聲音傳來。
林掌櫃站在帳房中間,來回踱步擦汗,腰上懸了一個黑布袋,隨著走動來回微晃。
“怎麼還沒算出來?”林掌櫃氣惱的說道,“那倆不當值的也叫來,算不出來你們都別幹了。”
一會所有人到齊了,帳房內一片擁擠。
“快報快報。”
前幾日林掌櫃收到家書,上寫家中老母病了,林掌櫃要告假回鄉,此刻正在攏帳,林掌櫃催促連聲。
“掌櫃的,第一筆是三三二四加八五六九。”一個徒弟報出一串數目。
“唔……。”
“一一八三九三。”一句話不知從何處傳來,毫無征兆,又接得緊密。
林掌櫃正好算了一半,聽完那句話再一想,對的,是這個數。
“掌櫃的,就是這個數呢。”那個徒弟剛用算盤撥出來。
方才是誰的聲音?
……驀地,幾個徒弟和林掌櫃同時如彈簧般跳起,麵色發白,這帳房內都是爺們兒,任誰出個虛恭都分得清,何況是哪個說一句話?
“誰……這是誰在說話?”夥計牙關打著纏說道,幾個人麵色慘白,擠到了桌子旁,各自拭著汗,大氣不敢出。
無人回答,房內黑暗的地方隻是幾隻櫃子,還有一尊財神,而剛才答話的,似乎是個女聲。
夜半裏這突然響起的女聲,讓夥計們同時嚇得哆嗦一下,帶著驚恐看著外麵影影綽綽的樹影。
油燈晃了一下,幾欲熄滅,帳房四周照不見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存在,越發襯得幾人的臉更加的滲人。
“誰……”
一個徒弟仗著人多,失聲喝道。林掌櫃衝他腦袋抽了一巴掌,“三二四乘五一九。”林掌櫃沉沉氣,再出道題,身體雖在原地,眼睛卻滴溜溜四處轉,看看是哪裏出聲。
“一六八一五六。”
那女聲幹脆利落,一點回聲也無。
一眾人隻覺得這聲是從天上來,透過財神背後那扇窗鑽進來。那窗戶外麵是夾道,平日裏無人走動,隻一棵大榆樹,據說還有吊死鬼……
林掌櫃抖著手,用最後一點力氣拿起算盤撥了幾下,兩個眼珠子一定:居然是對的,答的又這般快……。
“好……好滲人,”林掌櫃牙齒已經磕巴。
“掌櫃的,趕緊走吧,一開始我就覺得這間帳房不好,大白天都見不到太陽,三伏天還掛棉簾子。”
一個徒弟一手一支毛筆,說半句抬頭慌張轉半圈,眾人跟著抬頭看,等說完那話,眾人身上就被他的毛筆蹭了兩圈。
“對,外麵大榆樹上有吊死鬼呢。”
“放屁!”
林掌櫃推開那徒弟,拿出最後一點膽量,“那是有一年樹上生了窩毛毛蟲,吃飽了後嘴巴上就吊出一條線,把自己吊到地上來……”
一個‘來’還未說完,幾個徒弟已經按捺不住,就像掐了尾巴的知了、燎了毛的小狗,驚叫一聲全竄了出去,一溜煙都跑沒了。
林掌櫃趕緊一口吹熄了燈,跟著逃出來,還不忘把帳房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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