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婆婆搖搖頭:“我看沒有十成好,你看她那走路的姿勢,還有她跟那個杜大人說話,神神叨叨的呢,轉頭又跟她爹要吃的。”
婆婆丫鬟們又搖頭感歎,“隻是可惜,生的那麼好看卻是個癲子。”
屋內點上了燭火,繡床紗帳後隱隱透出兩個人影。
借著燈光看過去,一個長發女子微微斜靠著,另一個丫鬟俯坐在小姐床榻下方的草紋席墊上。
“小姐,說起來,你救過咱們全家人呢。”木兮看著小姐,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芒。
“我救過你們全家?什麼時候?”雲陽目光遲疑的看向木兮。
“嗯”木兮點點頭。
木兮自小家裏十分貧寒,九歲進了樓府跟了樓大夫人,剛進府沒幾天,她娘就病倒了。
“我娘她病了,我想見見我姐姐,求你開開恩。”木兮的弟弟跪伏在地上哭著對小廝說。
守門的小廝見狀左右望了望,有些為難:“你今天來的可不巧,府裏隻二夫人在,她……”
“求求你了,我娘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府裏,木兮也在顫著聲流著淚跪在二夫人麵前,“夫人讓我與弟弟見上一麵吧,我娘病了……”
二夫人披著錦裘捧著一杯茶,斜了一眼地上的木兮並無什麼反應,眼皮耷拉下來,隻淡淡的說:“你是大夫人那邊的丫頭?”
木兮點點頭。
“奴婢是跟大夫人的,才來府裏還不久,”她說道。
“又不是我的丫頭!”二夫人道,“天大的事也得守規矩,不相幹的人不得進府的。再說了,你才來府裏幾天,能有多少月例攢下,拿什麼去接濟你家裏?”
不等木兮說話,二夫人喊一聲:“王媽,我得回房睡會了,叫他們查點下夥房裏,可別丟了什麼東西。”
木兮走出西廂房坐在藤廊下,哭的十分傷心。
“木兮姑娘,剛才小姐給了你弟弟五兩銀子……”一個小廝悄悄走過來對木兮說,臉上還帶著驚訝,“天哪,五兩啊……”
“小姐?她給我弟弟銀子?怎麼可能……”木兮淒然的笑了笑。
“不是錦茵小姐,是那個小姐。”小廝指了指東廂房二樓。
木兮隨著他指的手看過去,正好看見雲陽呆滯的身影走入房中。
“那啞巴小姐?”木兮一愣。
“小姐,那五兩銀子,治好了我娘的病,還撐了家裏好長一段時間呢。”
“我都不記得這事了……那時候我哪裏來的銀子呢?”雲陽好奇的問。
“小姐,你以前經常拿出些稀奇玩意兒來玩,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呢,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雲陽幽幽吐口氣說道。
窗外景致影影綽綽,雖沒有格擋也不大瞧的清楚。樓雲陽斜靠在繡床上,望著窗外發呆。
她的手慢慢的在眼前晃了晃,一到了夜間,這視力便有些模糊,隻在滿月時能看到那輪玉盤。
醒來的這一天,腦子裏不時亂哄哄的,會浮現一些記憶,似乎是昨日重現。卻又總是在關鍵時刻抓不住那記憶的尾巴,轉瞬就不見了。
腦海裏似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和身份,記憶裏一片亂哄哄,越去細想頭就越疼。
她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
“木兮,你跟我說說我以前的模樣。我以前竟是不識字的嗎?還有,可有什麼婆子……來府上提過親?”樓雲陽說道,還端正的坐直了身子。
“這……小姐,你以前都不開口說話的,整日都是迷迷糊糊的,嗯,沒有沒有,老太太和大夫人也從未說過結親這事兒。”
木兮有句話沒敢說出口,當初那樣子……誰敢娶你啊?
“可是這真是很神奇呢,小姐你醒了,能說話了,還能寫字兒。外麵都傳,小姐這是神仙托身呢。”
“木兮,你說,我以前……會不會就是個神仙?”雲陽往木兮身子前湊了湊眉毛一挑說道。
木兮低頭“噗呲”掩嘴一樂,又抬頭看著小姐:小姐逗我,我不信。”
“娘,我說得可是真的,那個陽陽姐姐,真的似個神仙一樣,你看哥哥,他差一點都不肯回來了。”
景寒煙陪景夫人在花園散步,景夫人端莊嫻雅,搖著扇子的手修長白皙,目光落在一朵月季上。
“你是說……那個陽陽?沒留下什麼毛病?”景夫人問道。
景家表叔和葉老爺那位表兄樓大人是都是世代書香的官家子弟,又是官場上的至交朋友,兩家女眷前些年也是常走動的。
可自打樓夫人生了這孩子後,就天天在家念經,不愛出來見人了,外麵都傳言說那個孩子是個啞巴。
直到兩三年以後,自己約了另幾個夫人一起去樓府探望,在樓府見到那小女子,弱骨伶仃,頭發似一蓬亂草,縮在牆角裏一副怯怯的樣子,當時還把她嚇了一跳。
那樣子看了就怪糟心的,大家都是做娘的人,遇到這種事,想來那心確是疼的。
“不僅能說會道,還會寫字作詩了。”
“寫詩?這倒是奇了……,”景夫人用扇子驅走一隻圍著月季轉的蜂子,“那孩子,有多大了?”景夫人思索的問道。
十四?還是十五?景夫人認真的回憶著年頭。
“多大我也沒問,長我一兩歲吧,娘,那姐姐長的可好看了,哥哥她……”寒煙掩住嘴嘰嘰咯咯的笑,臉色都紅了。
“女兒家,羞不羞?”景夫人嗔怪的看了女兒一眼。
“這個辛兒……”景夫人說:“他說要跟著陽陽學寫字兒?這是跟我捉迷藏呢,我還要猜著說,跟親娘也不說實話,你以後不要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