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大老爺親自站在大門口迎客,樓府門口白色的帳幔已撤了大半。
因為尚有白事,死而複生的小姐自是不能當喜事辦的,隻能少掛些白布。
這叫‘死者為大’。
饒是如此,奔喪的賓客有的途中得知小姐活過來了,臉上就帶了三分笑。
那些沒得到消息的卻裝了一副哭喪臉,兩下裏一碰麵,便互相暗自譏笑對方不識時務,卻又故意都不說破。
大家紛紛圍在樓老爺身邊拱手作揖,有的說“節哀順變”,有的則說“可喜可賀”,有那一等的好友則說“東翁此番,幸何如之。”
樓老爺一律団揖回禮。
綠轎一停,隨行的一個捕快高聲叫道“縣丞杜老爺到!”前麵兩個轎夫便蹲了下來,壓低了轎杠。
一隻玄色官靴踏將出來,杜承風鑽出轎子。
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杜承風杜大人一身簇新的官服,又越製坐了杜老太爺的官轎子,氣度好不威風。
正是春秋鼎盛大展宏圖的年紀,那滿街的樸素百姓更襯的他衣冠楚楚,一表的人才。
樓大老爺迎上前來:“之明老弟可是稀客,前日聽說府尊修養在家正要登門拜訪,不想卻勞動了老弟先來。快請。”
“城東好運來綢緞莊王掌櫃到!”
“李通判李大人到!”
又有好幾撥賓客進樓府裏來。果然是朝中有人的樓家,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
樓大老爺吩咐管家一聲自己有客要陪,讓管家自去安排,並吩咐丫鬟等會子去扶小姐出來親自謝客,一來讓小姐走動走動,二來也去了別人的嫌疑,少說些閑話。
樓二夫人在後院聽著這一聲聲的高喊,木木的呆坐著,眼裏終於顯出了怒意:
“喜事兒?這也叫喜事兒?憑什麼就把我兒的白幔子扯下了許多!”
那就是個掃把星。那就是我兒的克星啊。
想到這裏,樓二夫人不由地猛捶胸口。
雲陽在閨房裏斜坐著,丫鬟把她的頭發散開,重新綰起來。
“娘,我說的是真的,你怎的就不信我?我都說了,阿爹還是阿爹的樣子,你也是你的樣子,奶奶也是奶奶的樣子,我們以前好像住在大海裏,現在家不是以前的樣子了,除了你們一樣,別的都不一樣了,阿爹好像還和人打架了,他為什麼和人打架?”
“你阿爹和人打架了?”
“就是不記得了,我這不是問你嘛……”
這孩子胡話連篇,說的都是什麼嘛?
你阿爹生為縣令,德才兼備,是個謙謙君子,怎得會和人打架?
剛剛沐浴後的雲陽,白嫩的臉像極了那剛剝了殼的煮雞蛋,沒有了剛醒來的木然,爭了半天,麵龐上已經微微泛起了紅暈。
她望著母親,撅起的小嘴兒粉紅紅肉嘟嘟。
樓夫人是越看越歡喜,這真是我的小心肝兒啊,愛死你了。
怎得以前就沒發現我的女兒長的這般好看?因為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觸景傷情。
打生了這孩子出來,就看她木木呆呆的,話都不會說,打扮起來也不像樣,新衣服一上身,轉眼就弄的髒兮兮的。
時間一久,丫頭們也就不上心服侍了。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要麼取笑她,要麼就避著她。唯一的玩處就是那府後院的林子裏。
想到這裏樓夫人心尖兒一疼,伸手便將雲陽攬進了懷裏,柔聲說道:
“陽陽,你奶奶說得對,你許是被什麼東西給魘住了,迷迷糊糊做了一場驚夢罷。你可不能對外人說這番胡話,樓家是這裏的大族,傳出去那可是要惹人笑話的,族裏也不會答應。”
雲陽怔了怔,那是夢嗎?隻是一場夢?
“快打扮打扮,你爹還要你去謝客呢,快看看這耳環子,銅鈕子,都鑲了寶石的,你看著可喜歡?”
樓夫人說著從檀木梳妝台上拿起一個彩緞錦盒打開來,“這些珍珠可都是上品,特別是這串東珠手鐲,一直壓著箱底兒的。”
雲陽悻悻地:這些珠子哪裏好了,哪有我以前的漂亮?
“不好,還沒我掛的這個好看。”樓雲陽說著,掏出脖子上掛的一串項鏈。
“咦,這個項鏈誰給你的呢?還真是好看。”樓夫人說著,拿起那項鏈仔細的看,雙層的,亦可分開,像是串子母鏈。
“不是娘給我帶上的嗎?我帶著這鏈子,蚊蟲都不會咬我的呢。”雲陽慢慢的說道。
樓大夫人蹙眉搖搖頭,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