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緩緩地吐出一個字,“滾——”

隨著他的這聲號令,她忽覺身體像被萬千針刺著般,又疼又酸,頸間的光芒閃爍不定,連滾帶爬地縮到最遠的那扇窗戶下,緊緊地抱著身體,努力抵抗著那一陣陣地刺疼。

痛嗎?有多痛……你知道這裏有多痛?

嘩啦啦一片暴響,桌上的飯菜又被掀掉,杯盤飛濺,碎礫遍布,隨著聲音越來越大,阻隔視線的屏風被一腳踢倒,嘎吱一聲,尖銳刮擦聲是石底座的矮幾被推開,哐啷一聲,琉璃屏被砸碎了……直到她麵前三米。

高大的男人立在那裏,渾身重重地起伏著,他的身後是一片刺眼的光明、可怕的狼籍,陰沉沉的俊臉氤氳著爆戾氣息,仿佛下一秒,他就會像一頭惡獸般撲上來將角落裏的小獸撕咬吞噬,暗光中黑亮的眸子,幽冷深邃如一汪千尺寒潭……盯得久了,恐怕會被吸入其中無法自拔。

她看著他,一瞬不瞬,心底隻記著一句話,他說過要她一直看著他,用心看著他,用著她最後的堅持和固執,認真地看著他,他心底的痛。

他深深吸了口氣,握緊的雙拳,哢嚓作響,往前一步,雙眸便似漲紅一分,眸底波光流轉,驀然一陣疾顫,頓住腳步。

她好想抱他,安撫他,叫他放心,她不會再逃走。可是,當她一伸出手,黑眸驟然一縮,龐大的身軀一轉,大步離開。

大門傳來砰地一聲,他……又走了。

透過這扇最遠的窗,正可以看到他走過長廊,走進那個小廳,走出帝宮,走過庭園……高大的背影,孤冷蕭瑟,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她緊縮著身體,將濕冷的臉再次埋進雙掌中。

泰奧,泰奧,泰奧……

我跌倒時要你陪在身邊

我要你陪著我看盡萬物

我要你成為我唯一的愛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熟睡時要你將我摟緊

我要你了解我的所需

我要你知道我的愛多深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

濃稠的夜色,掩去了天空閃爍的星子,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睹光,睜著眼,似乎已經墜入了地獄……他在幹什麼?他是不是又去了那種派對?

她不敢深想……每想一分,都是一種折磨。

母親……原來愛上另一個世界的人,是這麼痛苦的事。

欲求不得,便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罪。

怎麼辦?她應該怎麼辦?

這樣的妥協和求饒,似乎沒有讓他們得到真正的解脫,反是讓心底的那道傷痕,越來越大,血越流越多,心越來越痛……仿佛沒有盡頭……

母親,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啊……

金絲堆繡的華麗帳幔後,是青煙與香熏彌漫的盈糜豔浴,水嘩翻滾中,深深的簾帳,重重地垂落在金壁輝煌的池磚地上,映出一片迷離的光影,就像女人眼角塗抹的厚重金粉。

巨大的水池裏,正舉行著一場最惡俗不堪的派對。

漆著魘綠的長長寇丹,滾滑在剔亮的高腳玻璃杯沿上,男人舉杯的手突然頓了一下,俊美的麵容並無任何表情,隻是在女人自以為是的靠近下,眉頭緩緩收攏。

濃烈的甜膩味兒衝入鼻口時,他霍然睜眼,執杯的右手重重一握,哢嚓一聲,杯斷盡碎。

女人卻咯咯地笑了起來,在她們看來這不過是盡興時的豔麗反映,她得意地朝大池中的姐妹們投去了勝利的笑。這個比女人更尤物的男人啊,是她的了。

天哪,好棒!

“親愛的,為什麼不要?瞧瞧這寶貝兒,今晚所有的女人大概都無法滿足你……”

那膩人的口舌濃香撲來時,男人眉頭重重一揪,帶血的大掌還紮著玻璃渣子,一把握住女人纖細的脖子。女人驚叫一聲,引得池中其他人全驚惶地看了過來。但隨即,女人卻發一串震顫的笑聲,越笑越大,越笑越狂,巔蕩了派對的整張表情,驚豔,無法……魘足……

今晚所有的女人大概都無法滿足嗬……

無法滿足,除了那個女人,除了她……

“該死——”他誰都不想要!

水花翻湧,驚叫遍起,藍色的水波,殷血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