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過來,俯身伏在車窗上。雨囡見蘇今天既不綰髻,也無套裝,有點意外,便問:“今天怎麼有閑來接安妮?走過來的?”
“不走過來你能看清我嗎?——錯了錯了,這話現在應該反著說:不走過來我能看清你嗎?哎,雨囡,數日沒見,為誰消得人憔悴?怎麼又瘦了一圈?還有,你這手怎麼了?到處都是創可貼,左手指還纏著繃帶,難道當下流行的是‘邦迪指環’嗎?”
雨囡聽罷一哼,說人家都遍手鱗傷了,你還拿人開涮?——這不,都是想當個“全麵手”惹得禍。前天孩子上學後,我一個人登高,想把廚房裏的壞燈炮換下來。沒想到,燈還沒擰緊,人就犯了恐高症,結果用手抓住梯子的當兒,燈泡掉下來磕在橫撐上,手被碎片紮傷了。本以為貼幾塊邦迪就沒事了,於是就接著逞能,想趁下午查理回來前,幫他把他那張快要散架的電腦桌修好。可誰知螺絲還沒轉動,又把傍邊的工具箱碰翻了,剛好砸在左手上。結果呢,原本沒多大事的傷口紅腫起來,現在開車都費勁,估計快夠資格申請殘疾人車位了。
蘇聽得呲牙咧嘴,眼球卻十分靈活,上下左右的直骨碌:“怎麼,聽你這話,阿慧還在中國呀?這自打上次路克去你家調琴回來告訴我說,阿慧去中國出差了,到現在也快一個月了吧,怎麼還沒回來?要是他知道他不在時老婆又當電工又當木匠的,他還不得心疼死!”
雨囡想了想,就歪頭調侃她,說耶穌當過木匠,愛迪生當過電工,俺家司徒慧愛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所以不會阻止我當多麵手。等你將來成為偉人後,估計他也不會阻止我……我……去賭場當發牌員了!
不想蘇聽後就下巴一揚,舌頭也揚蹦地打起卷兒,南腔北調地說:“昨天你這麼說我興許還生個氣兒,今天不了,因為我已經辭職了!告訴你,灑家今天一整天的事兒,就是趁著接孩子、送孩子、買菜、修指甲的當兒,好好溜溜我這台奔兒新奔兒新的淩誌車!”
她說著就抬起塗著“紫羅蘭”指甲的手,往後指了指。雨囡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剛才身後那輛高頭大臉的金色越野,也跟著停在後麵,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在身後鳴笛的人,正是蘇。她於是就笑起來,說:“剛才本以為後麵對我按喇叭的人,是在提醒我向前進,原來是要我往後看,用新車刺激我呀。如果眼力不差的話,應該是輛淩誌越野吧?怎麼,不但不上班了,還鳥槍換炮?別跟我說你中了樂透好不好,免得我妒火中燒。”
蘇聽罷,得意一笑,故態複萌地褒貶起來,說茫茫人海,能嫁個好老公,不就跟中樂透一樣幸運嗎?!要說我家路克吧,那就是不一樣,不像有些國男,啥時候都先顧自己的麵子,在外麵流光水滑的,卻讓老婆在家裏省吃儉用的受苦。他這才剛上班幾天呀,就開始為我大把大把地花銀子,不但讓我辭了工,還掏現金給我買台新車。而自己呢,卻硬是把我那輛舊得沒的看的老本田給開走了。你說這都做上大經理的人了,也不想搞點派頭,多實在多低調!
雨囡又笑了,想說“誰讓你有福呢,隻是假結婚就碰上比人家真結婚還對的人”,卻本能地朝窗外看看,把話咽了下去。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哎,蘇,說個正經事。我上次在路克給我的琴弦口袋裏,看到他的新名片,覺得他現在高就的那家房地產公司,很有些規模。那麼除了房屋買賣、地產投資之外,他們做不做抵押貸款?”
“抵押貸款?怎麼,是不是司徒慧最近不上班,家裏入不敷出了?”蘇蹊蹺地打聽著。
雨囡搖搖頭,說不是家裏,是……,是一個大陸的親戚,前些日子打電話來,說要往加拿大移民。因為她聽律師說投資移民辦得最快,就動了心,但需要五十萬的銀行存款證明。她湊不上,就來求我幫忙。我這幾天給好幾家銀行打過電話,發現目前房屋抵押貸款的限額不但低,利息也高,所以就打算多問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