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就是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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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涼病的厲害,常常睡著。在夢裏,沒有蘇晚,沒有爸媽,也沒有紀曉曉。周圍都是漆黑的,隻有一條白色的路,長長的,蜿蜒向遠方,看不到盡頭,看不到任何出路。他在這樣的夢裏走著,他大喊著蘇晚的名字,大喊著爸媽,大喊著紀曉曉,空洞的黑夜裏,無人回答。他想出去,離開這裏,卻無論如何都在原地。
這是他的夢魘。
於是,他不走了,站在那裏,看著白色的路一直延伸,黑暗裏,他蹲在地上捂著眼睛,有淚水順著指縫溢出。
紀曉曉放學以後會和蘇晚一起到醫院,她很喜歡滿天星,於是每回都會帶一小束放在蘇涼的床頭。
滿天星,等待與守候。
聽說關玥總和不三不四的男生混在一起。最先知道這事兒的是李君歌,電話裏,她的語氣分外焦灼而急切,似乎再晚一些,關玥便要萬劫不複。她說:“晚晚,你去找關玥吧,你和關玥那麼要好,你的話她不會不聽……她不聽我的,不聽紀曉曉的,不聽顧文熙的,她一定會聽你的。”
蘇晚沉默良久,掛斷了電話。
黑色的夢裏,
是我和你們,
再也不見。
那天是二零零一年五月十八號星期五,蘇晚等在校門口,關玥一步一步走入了她的視線裏。
關玥變了,原本烏黑筆直的頭發燙成了波浪大卷,一縷黃色埋在額邊的碎發裏,她大約看到了門口等待的身影,於是轉了方向朝蘇晚走去。
“關玥,你怎麼成了這樣?”她的瞳孔裏,關玥的臉十分清晰,倒影著三分不屑,三分譏誚,三分叛逆,最後,是一分痛苦。
“什麼這樣?這樣多好,哎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我爸媽離婚了,現在沒人管我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然後,旁邊等待的男生很快拉著她走開,她笑得那樣恣意與無奈,一步一步,陷入泥潭。
關於關玥與顧文熙的故事,是一段追與被追的艱辛血淚史。
故事要從關玥第一眼看到顧文熙開始。自那以後,關玥開始不斷打聽顧文熙,並堅持不懈地走上了追逐顧文熙的道路。
有好幾次,顧文熙不耐煩了,問她:“你能別追著我嗎?”
每當這時,關玥一定會說:“不能,誰叫我對你一見鍾情呢?”
素來對感情視為糞土的顧大少不可謂不無奈,關玥喜歡他的事情,整個校園已經傳遍,於是,一個晴朗而美好的上午,他站在A棟門口,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以後,我們在一起。”
可是如今,顧文熙又在何處?
他在痛苦,在迷茫,在無奈,在哭泣。
那懵懂青澀的愛情來臨前,他平靜而又忐忑地走完十七年的人生,而關玥的出現,打破了他曾安逸如水的守候,是她教給他什麼是愛,什麼是被愛。而他終於學會的時候,她呢?她在哪裏?
“關玥……”他低聲喊著她的名字,昏黃的路燈下,是他孤獨落寞的單影。
“顧文熙。”
蘇晚逆光走來時,顧文熙的眼睛是被刺痛的。那樣溫和的麵容,映著昏黃的光,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然後,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蘇晚。”他說。
“關玥的事……”
“別說她了,你哥怎麼樣?”
“還是那樣。他總是和我同歲的,先休息一個學期,下半年如果有所好轉,他會留級和我同班。”蘇晚看著顧文熙的眼,似乎想從那小小的瞳孔裏看出些什麼,半晌,卻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關玥於他,大約是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生活的一部分卻不會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最後,蘇晚想,至少他們沒有分手。
黃昏的聲音,
是你低低的歎息,
是我不願蘇醒的美夢。
梁子睿最常說的便是噩夢總會有醒來的時候。這話說的委實不錯。蘇晚也難得如此認同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