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說:“很高興遇見你。”
“我也是。”她笑著回答。
後來,蘇晚想聯係他,試圖尋找他,卻發現自己竟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嗬,命運多麼神奇。那時,她還留著齊耳短發,穿最簡單的襯衫和短褲,又矮又瘦,卻遇見了那樣一個他。
蘇晚沒能找到他,沒能聯係到他,甚至他長什麼樣子都已模模糊糊記不清了。她想翻出那時的畫本來,看一看他的樣子,卻在一通翻箱倒櫃後,驀然想起當初的畫本已經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他。這樣的恍然大悟並不美好,可她卻依然記得他的生日——七月二十一號。於是,每年七月二十一號,她都會在日記本上寫下一句話:
祝你生日快樂。
原來,蘇晚是這樣一個念舊的人,從那時起,一直都是。
她曾對蕭煜說起過這場遇見,他說,世界那麼大,誰知道能不能再見。
或許,今生都無緣再見了。
你不是陽光,
卻是我生命的聲音。
是以,我不能沒有你。
“蘇晚,你把這瓶水給高二四班的顧文熙。”音樂老師忙的汗流浹背,冬日裏的熱氣從嘴裏呼出。水是涼的,蘇晚握了一會兒,還是那樣涼。
她擰開瓶蓋,把隨身帶的熱水灌進了透明的瓶子。
“老師讓我給你的。”蘇晚將水遞給顧文熙時,他正眸光溫溫地看著她。
“老師有給你熱水嗎?我記得後台沒有熱水。”他的眼眶裏笑意盈盈,抬手接過水,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真暖和。”他說。
蘇晚心滿意足地轉過身,心事落定,再無擔憂。
許多年後,顧文熙仍舊記得,那瓶熱水是後台所有學生裏,獨一無二的。
短暫的寒假終於開始,蘇父來了電話,今年回家過年。蘇母也放了年假,安心留在家裏照顧一雙兒女。
“小煜啊,今年你爸媽回來嗎?不回來就到阿姨這兒來過年吧。”蘇母和氣地笑著,麵容溫暖。
“清浣阿姨,恐怕今年還真得麻煩你了,我爸媽忙著部隊裏的事不回來了。”他說。
“正好,晚晚和阿涼都在家,阿涼下學期轉進你們班,還得勞你照顧呢。”蘇母削著蘋果,眉眼和煦。
蘇涼聳了聳肩,訕訕說道:“多謝你照顧我家晚晚了。”
“不謝,應該的。”
誰叫,她是他家丫鬟呢?
梁子睿回美國的時候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蘇晚不加在乎,隻是恍惚覺得,好像是許多年前的光景,他也是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靜悄悄的,仿佛從未來過。
“晚晚,子睿他何嚐想這樣?”蘇涼是這樣說的,似乎是怪蘇晚無情,似乎又不是。
也對,蘇涼是她哥哥,從不幫外人說話。可梁子睿於他而言,是外人嗎?
“哥,都是命。我不怪他,也不原諒他。”
等真正不在乎了,大約就會釋懷了。她喜歡過梁子睿,僅僅是,喜歡過。
“好,你不怪他,這樣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大年三十那天,蘇父是踏著二零零一年的鍾聲進入家門的,他的臉是四方的臉,眉是濃密的黑,飽經風霜,不再年輕。
“小煜也在啊?挺好挺好,所幸不太晚。”蘇恒脫下鞋子,擁抱了妻子清浣,擁抱了兒女晚涼,擁抱了蕭煜。
“難得回家一趟,孩子們都長個兒了。晚晚,最近怎麼樣?哥哥有沒有欺負你?小煜有沒有好好照顧你?還有,我聽子睿說他回來過了?”
“爸,都好。哥沒欺負我,蕭煜也把我照顧的好好的,子睿哥哥也來看過我。一切都好。”
蘇父常年在部隊上,最常掛念的就是女兒蘇晚。他記得,一雙兒女出生那日,起名的算命先生問,他這一雙兒女,一個富貴竹生金玉堂,一個坎坷多年獨漂泊,想要哪一個富貴?又想要哪一個伶仃?他想了想,手心手背都是肉,難以舍棄。於是,晚涼天淨月華開,晚在先,涼在後,晚可承多舛之命護涼安平。算命先生又說,若有不妥便調換名字,如此,時來運轉,富貴可移。
終究他覺得,蘇涼是兄長,晚晚的命再坎坷,到底有個富貴哥哥撐腰。
這一生,蘇恒都虧欠了他的晚晚,他的掌上明珠。
年三十的煙花映亮了新安公寓的一片夜空,碩大的落地窗前,是一閃一閃的爆竹光亮。仨小逐一磕頭,良久,蘇父掏出紅包,遞給了他們。
最後,他拉住蘇涼說,阿涼,明早和我去墳上祭你爺爺。
蘇涼點頭,轉身又與蘇晚蕭煜鬧在了一起。
他何曾想到,許久後的富貴命竟是蘇晚一生坎坷換來的?那算命先生,聽說從未算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