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從來沒有見過。
攝政王,那個儀表堂堂指點江山的男子,在她心裏已經紮根了好幾年。
眼前的紅衣少女率真可愛,又是她心儀之人的妹妹,這麼一來,她自然對尹良玉又多了幾分好感。
尹良玉一直被關在王府中,有些不通曉人情世故,這外麵的世界對她來是陌生的,也是能激發她興趣的。
但同時,也不太安全。
“良玉,你出門在外身邊也不帶個人,就以你番容貌,心被人拐騙了去。”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好騙的嗎?夫子早就告誡過我,出門在外不要輕易相信人。”
“就算你不好騙,你獨身一人也不安全,以攝政王殿下的地位,想打你主意的人實在很多,你不得不提防,這樣吧,我送你回攝政王府如何?”
“我才不要回去!好不容易溜出來,你讓我回去?我被關在王府裏十六年!就像坐牢一樣。真不明白,一個算命的話他們怎麼就當真了。”
“你不該責怪你的家人,他們也都是為了你好,沒人比他們更值得信賴。”
“這倒是。”紅衣少女嘀咕了一聲,轉頭看她,“南繡,你既然也是郡主,那麼是不是值得我信任一回?這樣吧,你帶我去玩一圈,黑了再送我回王府可好?”
望著那少女目光中的期盼,她便應了下來。
“好。”
“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啊?”
“有啊,梅花塢今有個廟會,這三是帝都的梅花節,廟會一連舉辦三,熱鬧得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聽起來有點意思,帶我去帶我去!”
望著良玉急切的樣子,她覺得很是好笑。
這個良玉……還是沒有防人之心啊。
要是隨隨便便一個人扯謊自己是郡主或者王爺,良玉是不是也就信了?
“良玉,幸好你碰上的是我,以後可不能隨便相信人,身為尹家的人,總會有一本族譜,我建議你牢記族譜上每一個人的相貌,這樣以後若是遇到了騙子,也懂得分辨。”
“有道理……等會兒!郡主不是都應該姓尹?為什麼你姓南?”
“我是個例外,因為我父親是異姓王,帝都之內為數不多的勇士,有軍功在身,不是正統尹氏血脈,你隨便拉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好吧,我還是相信你了。”
與良玉玩樂了一整下來,她輕易就取得了良玉的信任。
她也覺得心情愉悅,畢竟身邊的人大多數都有城府,難得碰上一個直爽率真的少女。
良玉有著一種不染凡間煙火氣的靈動,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她。
她身上唯一讓人不太喜歡的,大概就是她的傲慢。
由骨到皮散發出的傲氣,言行之間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或許也正是因為她的傲,才導致了後來她們的決裂。
心高氣傲的人,從來都隻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的。
“南繡,你不是我尹家的姐妹,可你對我還不錯,從今往後,我也拿你當姐妹,你得帶我常常出來玩,否則我就會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這個當然不成問題。”
之後二人的交談之間,她多次提及攝政王尹默玄。
既然與他的妹妹成了好友,她自然更希望多了解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阿繡,你老提起我大哥,你是不是喜歡他?”
“嗯。”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可是殿下從來不注意到我。”
“阿繡,我老實告訴你吧,大哥喜歡的是咱們女帝陛下。”
“關於這個傳言,我也聽過了,現在從你嘴裏出來,應該是真的了,我果然沒什麼希望。”
“別難過,陛下不喜歡大哥,據陛下的心上人都死了好幾年了,她還念念不忘,既然陛下對大哥沒那個意思,大哥也是一廂情願,你還是有點兒希望的,我回頭幫你多好話。”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隻要你常常帶我出來玩,你的事情我自然也會幫忙,咱們彼此之間可不能氣,不過……想要跟我大哥成一對,就再也不能尋歡作樂養麵首,畢竟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做我嫂子,就必須一心一意對待我哥,你要是做不到就別跟我了。”
“我做得到!我從不養麵首,我心裏隻有你大哥一人,其他人我是碰也不會碰的。”
“此話當真?”
“真的,你相信我。”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那麼美好。
直到那一。
她一覺醒來身處花園之中,身上有些難以啟齒的部位感到灼癢與疼痛,不知怎麼的,莫名其妙地身上就出現了一些類似花柳病的症狀。
這讓她大為震驚。
隻有私生活糜爛之人才易得此病。帝都之內風流貴女不少,大多後院麵首無數,也沒聽過誰得了花柳,隻因為貴族人家挑選麵首,都十分嚴格,確保身軀幹淨沒有隱疾。這麼一來自然不會有病。
她潔身自好,怎麼可能會得這種病?
百思不得其解,她命人請來大夫。
大夫診斷,的確是花柳。
猶如晴霹靂般,她一時腦子裏有些空白,回過神後,自然要對大夫進行封口。
“這些錢,足夠你保守秘密了吧?若是今日之事你敢出去……”
“不敢不敢,人一定守口如瓶,郡主放心。”
萬萬沒有想到,她與大夫的對話會被良玉聽了去。
那一日,良玉又從王府裏溜了出來,直奔她的府上。
良玉來過府上幾回,她便對下人都吩咐,但凡是良玉郡主過來,無需通報,直接放行。
正是因為良玉的進出都暢通無阻,她才沒有察覺到良玉靠近了房門。
良玉的出現讓她心底一沉,良玉目光之中的嫌惡,如同冰錐刺骨一般,讓她感到呼吸困難。
她將大夫遣退,走到良玉麵前急於解釋。
“良玉,你聽我,我也不知道……”
“別碰我!”良玉避開了她的觸碰,冷喝一聲,“好你個南繡,把我當成傻子一樣騙!你曾經是跟我怎麼的?你你願意等我大哥接受你,你你願意為了他潔身自好,結果就是你得了這麼惡心的病?”
“良玉,相識一年多,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染上這種病。”
“笑話!自己得病的原因自己還不知道?你編瞎話也不知道編得好一點,你當我是三歲孩兒?”
“良玉,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你,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把這事查清楚……”
“不必了!我不想再給你時間,讓你編一些鬼話來忽悠我!南繡,你可真的是好心機,今日要不是我過來,或許這件事情就被你一直隱瞞下去了,我還傻傻地幫著你去大哥麵前好話,我都不知道自己險些就害了他。”
“良玉,你怎麼就不相信我!”
“你得了如此齷齪的病,讓我如何信你?你總你潔身自好,再看看你現在的病,這豈不是自相矛盾?我總算是明白你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你跟那些想打我大哥主意的女子沒有兩樣,虧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不到你才是最惡心的那一個。”
良玉的話語,字字句句都帶著刺,讓她氣惱之餘,也濕了眼眶。
“尹良玉,你怎麼能這樣我?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姐妹?”
“你還有臉跟我姐妹相稱?我尹良玉此生不結交下賤之人,南繡,即日起我跟你一刀兩斷,你再也不要來找我。還有——不要再去騷擾我大哥,你沒有資格,你連喊他的名字都不配,我現在就去大哥麵前認錯,怪我識人不清。”
“良玉!不要告訴他,我求你,千萬不要告訴他!”絕望的情緒幾乎要把她逼瘋,她朝著良玉跪了下來,伸手抓著她的衣袖,“良玉,我從來沒有求過你,我隻求你這一次,你千萬不要告訴他,你告訴他我就沒臉見他了,求你了良玉……”
“就是要讓你沒臉見他!讓你死了這條心!”良玉冷笑著甩開了她的手,“南繡你給我聽著,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你若是還敢在我們兄妹二人眼前晃悠,可別怪我把你的醜事宣揚出去。”
“我從來沒想過要高攀你們!我跟你的話句句真心,你怎麼就不信!這一年多來我對你哪裏不好了嗎?現在隻因為這麼一件事,你就要跟我恩斷義絕,你以為這世上坦誠的人有多少?你以為現在圍在你身邊的那些人都是真心嗎?”
“南繡,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你也隻不過是我的玩伴之一,之前覺得你是老實人,才高看你一些,可如今我發現你的本質太虛偽了。多謝你教會了我一個道理,那就是再也不要輕信他人。”
良玉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眼見著良玉的身影遠離視線,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虛偽。
下賤。
到頭來在尹良玉心中也就隻留下了這麼幾個印象。
這一身莫名其妙的花柳病到底從何而來?
上居然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
渾渾噩噩之際,抬頭看到了屋頂上的房梁。
不如死了吧。
尹家兄妹,一個是她最好的姐妹,一個是她最喜歡的男子。
從今以後,這兩個人都會厭惡她,遠離她,或者將她的事宣揚出去,讓她身敗名裂。
花柳病,太屈辱了。
她解下腰間的衣帶,拋上房梁。
搬來椅子站了上去,將頭緩緩靠近了腰帶,套上。
腳下一個使勁,將椅子蹬倒。
脖頸處傳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讓她呼吸困難。
就這麼去了也好,不定良玉得知了以後心軟,就不把她的事出去了,還能落個幹淨的名聲。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麼想不開做甚!”耳畔響起男子冷酷的聲線。
下一刻,她察覺到肩膀被一隻手扣住,那隻手將她直接提了起來,讓她的脖頸脫離了束縛。
落地之時,她有些站立不穩。
那隻手的主人放開了她,任由她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