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依言,將場地進行了清理。
女帝瞥了一眼鳳雲渺,“太子殿下,你這著實有些不厚道啊,他們不擅長的東西恰恰是你所擅長的,這麼個比法有失公平,你是大國儲君,文韜武略樣樣在行,你這可不就是欺負他們嗎。”
“不錯,是欺負。”鳳雲渺大方承認,“站在高處的人,不都是靠著欺負別人才上去的麼?陛下,咱們是站在高處的人,要是不欺負別人,還怎麼站得穩呐?”
鳳雲渺此話一出,周遭發出了幾道竊笑聲。
“好像有道理喔。”
“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出來,不矯情。”
女帝:“……”
欺負人還這麼理直氣壯。
這個鳳雲渺,口才怪好的。
“太子殿下,朕不否認你是個有能耐的人,可正是因為如此,也讓朕很是擔心良玉將來的處境。”
女帝一本正經道,“良玉是朕的表妹,她的兄長協助朕辦理國事,盡心盡力,自古帝王對待功臣皆有厚待,朕想讓良玉這輩子過得自在,沒有拘束,可她若是跟了你,到了你們那裏,待遇又怎麼會比在鸞鳳國更好?”
“莫非陛下覺得本宮會虧待她?還是陛下擔心她受到條條框框的束縛?”鳳雲渺輕挑眉頭,“陛下,你看這樣如何?當著眾多人的麵,咱們就來立下約定,若是將來良玉在我南旭國受了欺負,被我虧待,你們可將她接回國繼續享福,我絕不阻攔。”
鳳雲渺此話一出,在座眾人都驚了一驚。
遠嫁異國,接回來就能接回來?
皇室聯姻不是事,走就走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可鳳雲渺竟然放出了這樣的話。
身為儲君,總不會信口開河。
有人問道——
“太子殿下,你們男尊之國不是最講究禮儀規矩嗎?女子出嫁就要從夫,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就會招人話柄,良玉郡主嫁過去做太子妃,受了委屈走就走,你們的臣子難道不會三道四,從中阻攔?”
“誰人背後無人,誰人背後不人?”鳳雲渺道,“規矩是人定的,本宮原本就不是個太守規矩的人,又有什麼理由對自己的太子妃諸多束縛呢?本宮今日放出這樣的話,是為了告訴良玉,她背後是有兩棵大樹可以依靠的,若是哪一良玉覺得本宮這棵大樹靠不住了,大可以靠向另一棵,也就是攝政王府。”
“得好。”尹默玄笑道,“既然太子殿下都這麼了……”
話到這兒,轉頭望著顏真,“良玉,你可是聽清了?要是覺得他靠不住了,就回來找為兄,下之大,你的容身之處也不少,沒必要委屈自己,明白嗎?”
顏真此刻也不知該以何種言語表露心情。
鳳雲渺與尹默玄,都讓她甚是感動。
一個是情投意合的戀人,一個是護短的兄長。
下之大,的確有她的容身之處。
於是,她朝著尹默玄莞爾一笑,“明白了。”
尹默玄轉頭望向首座之上的女帝,“陛下,相信你的心中也已經有了決斷。”
女帝悠然道:“朕從來不做棒打鴛鴦這種事,既然如此,宴會結束之後,太子殿下與良玉兄妹二人留下和朕詳談,其他人就不必多管了。”
這話一出,幾乎就算是同意了,隻差商量婚期。
眾人皆不再出聲反駁。
南弦有些鬱悶地垂下了頭,一杯一杯地灌著酒。
“大哥,別喝了。”身旁的南繡按住了他的手,“醉酒傷身,還是想開些吧。”
“不用管我。”南弦將南繡的手掰開,繼續給自己斟酒。
南繡歎息一聲。
“好了,了這麼久的正事,也該放鬆放鬆了,大家繼續談笑罷。”女帝著,轉頭吩咐宮人叫舞姬來跳舞助興。
顏真正低頭酌著,忽聽空氣中響起了絲竹之聲,一段曲調悠漫的樂聲緩緩響起,隨後,大概十餘名身著黑色舞衣的女子緩緩踏步而來,到了正中央最寬闊的場地上,揚袖起舞……
這種宮廷舞蹈,看了沒有千遍也有百遍,都不如她跳得好,她自然是沒什麼興趣看。
她繼續品著果酒,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低下頭飲酒的一瞬間,忽的聽見利器破空聲傳進耳膜裏,伴隨著幾聲驚呼。
顏真聞聲,連忙抬起了頭,朝著聲源看去——
十名舞娘當中,為首的那人手持利劍,身後的女子們也從腰間藏著的流蘇裏紛紛取出貼身軟劍,朝著首座上的女帝襲去。
這些女子竟然都是刺客!混入宮中隻為行刺。
這突來的變故,使得宴席上頓時一片慌亂,不會武藝的臣子們與麵首們失態尖叫,紛紛起身呐喊護駕。
不遠處,大批侍衛蜂擁而來。
女刺客們的時間不多,自然要速戰速決,為首的女子動作倒是很快,勢如閃電一般,手中的利劍直襲女帝。
再看女帝,麵對這樣的陣勢,依舊不慌不亂,隻是臉色有些陰沉,她迅速起身避開了那一劍。
持劍的女刺客見此,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身形極快。
賓客席上的兩名女將欲上前護駕,卻被其他的女刺客攔住了去路。
而尹默玄這邊,阻攔的刺客人數還更多。
刺客都是奔著女帝去的,其他人自然是受不到什麼威脅。
即使如此,眾人還是恐慌地連連後退。
“郡主,這裏好可怕,咱們退遠一些可好?”人群中的史曜乾緊靠著尹晚晴,將驚慌失措的神態發揮得淋漓盡致。
而他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顏真的身上。
顏真從地上拾起了一把死去的刺客掉落的劍,幫著尹默玄一起對敵。
她的拳腳功夫一向不賴。
刺客當中最厲害的一人,當屬襲擊女帝的那人,身形極快,步步緊逼,女帝手中沒有任何兵器,刺客自然占了些優勢。
再人群中的鳳雲渺,繞到了一名女刺客身後,一掌直接打在她的後背上,隻打得那人氣血翻湧,再趁機奪過了她手裏的劍。
海藍色的身影躍起,從半空中閃過,落地之時,直接出劍,挑開女刺客襲向女帝的劍鋒。
女刺客一見有人阻攔,想也不想地回身一砍,動作十分迅速。
鳳雲渺原本可以躲開,劍鋒揮來的那一瞬間,卻又刻意地放慢了動作,隻是慢了那麼一點兒,就被刺客的劍鋒劃破了胳膊。
霎時,鮮血溢出。
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穩,癱倒在地。
刺客見此,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語畢,轉身繼續朝著女帝出劍。
而就在同一時,她背後的鳳雲渺一個鯉魚打挺便起了身,站穩的那一刻已經高舉起劍,朝著眼前的背影狠狠一擲!
利劍毫不留情地從女刺客的背後貫穿——
女刺客雙目圓瞪。
耳畔響起一道清亮如玉的聲音,“兵不厭詐。”
女刺客的身影轟然倒塌。
“雲渺,你受傷了!”顏真遠遠地就看見鳳雲渺被女刺客刀鋒所傷,連忙趕來。
“無妨。”鳳雲渺朝她低聲道了一句,“我故意的,我為了救女帝受傷,她會不會記下我這個人情?同時也讓女刺客放鬆戒備,以為我不足為患,便能輕易偷襲成功,一舉兩得。”
顏真白了他一眼,“你總是喜歡讓自己身上掛點彩來達到目的。”
“嗬嗬,我再讓你看一出好戲,你先離開,站到尹晚晴的附近去。”
顏真聽著這話,雖然心有疑惑,卻還是按照鳳雲渺的意思,起身走開了。
刺客頭領雖然已經死亡,但依舊剩下三四人在垂死掙紮,場麵還未能平息。
鳳雲渺的目光穿過人群,射向尹晚晴邊上的那道淺粉色身影。
史曜乾的目光,似乎在追隨著顏真。
鳳雲渺唇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意,從衣袖中摸出了他自製的彎刀,伺機而動。
眼前晃動的人影太多了,要是傷到別人可就不好了。
他必須保證一擊必中,在人群的空隙形成一條直線之時,就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終於,隨著刺客的身影相繼倒下,人群變得稀疏得多。
就是現在。
鳳雲渺手中的彎刀疾射而出,劃破了氣流,從人與人之間的空隙穿過,直射向史曜乾的後背!
史曜乾左邊是桌子,右邊是走動的侍衛,前邊又是尹晚晴,在這樣雜亂的情況下,他沒地方可躲,想要避開刀,就唯有——伸手去攔。
史曜乾自然是聽見了不尋常的動靜。
身後有利器襲來,勢不可擋!
他想要側身避開,這才發現竟然躲無可躲。
在這樣混亂的時刻,刀劍不長眼,要是刀劍揮過來也就罷了,可是拿暗器襲擊他,就顯得有些刻意!
史曜乾根本來不及多想,一個迅速回身,抬手截住了離自己後脖頸隻有幾寸距離的彎刀!
這個時候要是不出手,就會被那刀紮進後脖頸,後果實在有些不堪設想。
要是淬了毒,他豈不就完蛋?
實在沒必要冒這樣的險來繼續偽裝。
周圍這麼亂,會有人發現他的動作嗎?
“乾兒,你怎麼了?”身後傳來了尹晚晴的問話。
尹晚晴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隻是看他忽然迅速轉身,覺得有些疑惑。
“沒什麼,我剛才聽到有人在我耳畔揮刀,沒多想,就轉過身去看一眼。”史曜乾解釋著。
“是嗎?”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清冷女聲,頗為熟悉。
史曜乾心中‘咯噔’一聲。
糟。
“你好厲害呢,隻是轉身看一眼,就能伸手截下暗器。”顏真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扣上了他的手腕,望著他指尖夾著的那枚彎刀,不鹹不淡道,“白蓮乾,你還是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