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沉吟半響,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於是重複問:“那麼通常,麵對死亡,你又會作何選擇?”

韓虓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反問,想了想,“不知道。”

艾文黠然一笑,“既然你都不知道的問題,為什麼要問我?”

“那麼說你也是沒有答案了?”韓虓有些失望。

“也不是沒有,我想我會作我該做的選擇,”她笑了笑,“其實,通常,麵對死亡是沒有選擇的,不是嗎?”

韓虓含笑搖了搖頭,“這問題真是很笨。”

“下次記得問一些有技術性的問題,”艾文口氣中帶著玩笑的味道。

“什麼叫有技術性的問題?”韓虓不解。

艾文不作回答,因她知道有些東西解釋了,古人也未必會懂,這就是所謂的時代不同,不相為謀。她捉狹地轉過話題,“你真是個天才哦!”

“啊?”韓虓懵懂地張張口,又閉上。

艾文口吻不變,“天生的蠢材,”說後又忍不住的笑將出來。

韓虓被套進了圈套,並不生氣,“天才,天生的蠢材。像我這樣的蠢材,要是再多一點,世道豈不就太平了。”

“臭美!”艾文說後忽地想到了什麼,“對了,這麼深的夜,這麼冷的天,暖和的屋子你不去,怎會想著跑這兒來啊?”正確的答案韓虓怎能說出,要是他講了出來,那他們也就不會有這麼平靜的談話了。艾文見他不說話,忽地恍然大悟,“哦!你是怕孤難寡女共處一室,明日被人發現後,傳出緋聞啊?”

“緋聞?”韓虓又遇到不懂的問題了。

艾文豪邁萬丈,“切!你們還真是少見多怪。不過,外邊也好,雖然冷點,但天氣還不錯,空氣也新鮮,還有這麼美的風景可欣賞。”

韓虓微一嘲笑,“風景美!你看得見嗎?”

艾文幹嘿著硬撐,“我是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得到啊!一般來說,人有三隻眼,雙眼看不見的時候,心眼卻是明的。”

“跟你說話,讓人耳目一新。”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向我學習,準沒錯了,”艾文狂妄地拿老古人的東西來賣弄。

韓虓淡然一笑,“好一個自大狂,可別把我給教錯了哦!”

“不是還有一句話說: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嗎?錯了你就自己改唄!”

“有你這樣的夫子,能教出好的門生才怪。”

艾文笑笑,“不知什麼時候了?哎!漫漫長夜,好難熬哦!”她心念一動,忽地興趣盎然,“唱歌嗎?”

“唱歌?”韓虓一愣,“不會,你唱吧!”

“那我唱了,”艾文落落大方地清了清嗓子,輕聲唱了出來:“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裏追趕,霧裏看不清影蹤……”歌聲悠悠揚揚地飄蕩在梅莊上方,沁人心扉。這首黃家駒的《海闊天空》,在她唱來,雖不能動人心魄,卻也悅耳動聽,令人不覺地被帶入她的豪邁氣概之中。

歌詞是艾文學著黃家駒用粵語唱的,韓虓理所當然地聽不出詞中大意,但他亦感覺得到艾文的那種帶有點淒涼的感情和幾許迷茫的心誌。艾文喜歡黃家駒喜歡得著了迷、發了瘋,因而每每唱起他的歌,即便是開朗的心情,也會隨著歌聲而變得低落、傷感。

一曲終,她久久地沒有說話,閉起眼睛浸沒在這片夜的淒迷中,慢慢入睡。韓虓正要講話的時候,忽見她睡了的樣子,也隻好閉口,不再言語。他拉下身後的披風,輕輕蓋在艾文身上,人也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良久,東方冒出了魚肚皮,難得又是一個晴天。在這黎明破曉之際,忽聞韓虓驚歎的呼聲:“曇花!”拍拍艾文,“喂!醒醒,曇花!快起來看曇花!”艾文睡夢中,轟然聞及‘曇花’二字,久已仰慕曇花而從未見過真麵目的她,霍地驚醒,迷惘地四處張望,“曇花!曇花!哪兒?哪有曇花?”

韓虓指指前麵的一片花圃,喜不自勝,“就在你麵前,很多哦!”

艾文張眼一望,哇地驚叫起來:“哇噻!好美啊——好美的曇花啊……“一時隻聽到她的鬼叫。她立身跑到花圃中,這兒看看那兒瞧瞧的,全身散發著愉悅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