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虓功力深厚,夜能視物,在行動上夜晚和白天對他來說同樣沒什麼阻礙。相較之下,艾文差得太遠了。她雖然身懷‘嫁衣神功’,但本身不會運用,有和沒有一個樣,頂多是身體力行利索了點,這就好比一個近視眼之人袋中裝有眼睛,看不見了還不戴上,就永遠也是看不見的;也正如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不給它捅一個口,氣就永遠也不會出來。是以,艾文在夜間的行動非常吃力,幸而梅莊的走廊寬敞平坦,才不至於有碰壁的危險。

韓虓沒有回房,而是徑直帶著艾文來到了一棵大樹前。這樹很大、很粗、亦很壯,是棵千年古樹。樹上所有的枝丫與枯葉,經過了一個季節的風化,又蒙上了一層滄桑的麵容。大樹周圍,很有排列地栽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兒,有的謝了;有的正在人前綻放出它最美麗的一麵;還有的更是含苞待放,漲著鼓鼓的身子。樹叉中央,橫空吊著一張長長的用竹子編織而成的靠椅板凳,專供秋千而用。

這些當然是艾文看不見的,她憑著感覺跟韓虓來到了這裏,突地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喂!幹嘛帶我來這裏,很黑耶!”她不住抱怨。

韓虓坐上凳子,“我有要帶你來這裏嗎?分明是你自己跟來的嘛!”

艾文一愣,“可你也不要來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啊!害我差點摔倒。”

“鳥不生蛋、狗不拉屎,有這麼差嗎?”韓虓環目一掃,忽地靈光一閃,“難道你看不見?”他的懷疑不無道理,羅雲是有武功的,對這樣的夜雖不是看得太分明,也不至於差到發生栽跟頭的事。

卻料艾文竟道:“看得見。”

“看得見?”韓虓有些不信。

艾文狡黠地一笑,“隻是看見了一團漆黑的夜,和無數班班駁駁的黑影。”這種情形是任何沒有練過武功的常人都會有的現象,韓虓‘哦’了一聲,突地陷入沉思:他原本想帶艾文來此地好好詢問一番,看她是什麼身份,到底以什麼目的潛伏到他身邊。意念中,她該是一個武藝超群的角色,不料竟是個連夜路都摸索不了的人,他的主意刹時有了些改變。但另一個念頭忽又冒了出來:她會不會是故意裝的,想要表現出沒有武功的樣子以騙取我們對她放鬆警惕?

艾文半天聽不到聲響,伸手摸摸前方,心虛道:“你在嗎?幹嘛不說話啊?”韓虓伸手拉她到凳子前,“坐下吧!”艾文摸摸後麵的凳子,試著往下坐,“怎麼是蕩的?什麼東西呀?”

“這是秋千凳,當然蕩了。”

“秋千凳?”艾文奇異地笑,“這名字好奇怪,”。

韓虓有些故意整她,“奇怪嗎?軒苑山莊也有,而且你自己不是也在幽穀居做了一個嗎?”他心裏不住盤算著要不要揭穿她的身份。

“我自己也做了一個?”艾文脫口道,心下已隱隱發覺韓虓話中之意,她雙眸轉了轉,沒頭沒腦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韓虓追問,他似乎是有意要令艾文難堪,其實艾文不能向人坦誠布公,心下也難過得很。

艾文往椅背上一靠,“這兒的治安好差。”

韓虓知道她有意回避問題,卻不作深究,“治安?”

“我是指安全,不是嗎?太差了。”

“如今世道混亂,確實不安全,一個不小心防備,隨時隨地都有犧牲的可能,”他的矛頭暗地指向艾文,但他已不準備當麵揭穿她的陰謀了,至於是誰派了這麼一個特遜的角色到他身邊,他倒是好奇得很。

艾文反剪雙手枕在腦後,沉默良久,感觸道:“梅莊能逃過這一劫難嗎?”

韓虓輕歎一氣,“我們每個人都會盡力而為。”

艾文苦笑,“盡力而為?那就是沒有把握了?”

“你很怕死?”韓虓眉頭微蹙。

“死,誰人不怕?生命這麼可貴,又有誰願意去死呢?”艾文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

韓虓嘴角掛起一抹冷笑,“死,有何可怕,下輩子還是一條好漢。”

艾文對他的說法很是不屑,“沒有下輩子,隻有這輩子。”

“這麼肯定?”他們的理解向來不是如此。

“當然,真是搞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怎麼都把希望寄托到下輩子呢?以科學的觀點來說,根本就不會有下輩子,人若死了,心不跳了,肉體毀了,靈魂散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韓虓不以為然,鄙視她一眼,暗道:“江湖上就是因為有你這種貪生怕死之人,才會有那麼多的奸詐狡猾之徒為了生命而不顧一切地肆意破壞,”但他口中卻道:“通常,麵對死亡,你會作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