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衛哪裏能咽下這口氣,他一回到武漢,就見反蔣氣氛甚是濃厚,到處有遊行和集會,矛頭直接對準蔣介石。開始,汪精衛真真假假表示對蔣介石的同情,照他看來,武漢左傾思想濃厚,更多的是共產黨從中挑唆,他蔣介石最大的目的就是反共,可要敢公然違抗總理遺願,蔣恐怕還不會。
汪精衛雖然在上海讓蔣介石那幫人罵個狗血噴頭,他忍氣吞聲,沒和蔣介石等鬧翻,自有一番主意,那就是他想利用蔣介石的實力,為自己造就一個新政府。汪精衛在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人物的心目中,此時還是英雄,但他見武漢反蔣勢力居多數,有時從牆上還能看到“打倒蔣介石”的標語,態度漸變,似乎有些熱血沸騰,在刊物上提寫說:“中國革命已到了一個嚴重的時期,革命的往左邊來,不革命的快走開。”這一來,不僅給共產黨內一些人鼓了勁,也使與蔣介石處於對立的武漢國民政府受到鼓舞。
因此,汪精衛一到武漢,就成了武漢國民政府公認的黨、政、軍領袖。
譚延闓和汪精衛說到蔣介石時,聽到汪精衛仍對蔣介石抱幻想,便說:“蔣介石的野心已經表現出來了,你現在若對他心存其他,最後也必被人咬一口。我對遷都南京並無他意,隻是如果倉促行事,南京部隊不能控製,最終弄不好要落入蔣中正的圈套。”
汪精衛說:“我看你是多慮了,我們還有自己的部隊,而且我發現武漢的軍人對蔣報有惡感者甚多。我原以為這些人可能是左傾,後來發現並非如此。我與唐生智談話,他處處讓我留心,那表情真要把蔣吃了似的。”
譚延閹說:“我可不吃驚。兆銘,不知你是真心向善,還是裝出來的。遷都之事,不可輕易決定。”
汪精衛說:“我在上海時,與蔣中正有一個備忘錄,說到四月中旬議定此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軍隊控製住,蔣介石巧舌如簧,他哪次行事,還不都是占盡了上風,其最主要的就是他非常明白軍隊的重要性,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汪精衛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心裏話。這些日子反省他與蔣介石的暗鬥,屢屢失手,還不是自己不過問軍事。這次東山再起,不想吃這樣的虧了。他一到武漢,就奔走於譚延闓、孫科、顧孟餘、徐謙、唐生智等人中間。就在這時,傳來蔣介石在上海、南京大屠殺的消息,還不等汪精衛醒過來,蔣已經在南京另立中央了。汪精衛這才如夢初醒,當他得到蔣介石邀他到南京開會的電報,當場撕個粉碎,揚了滿天。
武漢民眾更是風起雲湧,掀起一片反蔣浪潮,此時的汪精衛可有些認清蔣介石,認為自己實際上又在這個陰謀家麵前失了手。武漢政府成立了國共兩黨聯席會議,國民黨方麵為汪精衛、譚延闓、孫科、徐謙、顧孟餘,共產黨方麵為陳獨秀、譚平山、張國燾組成,決定鑒於目前的非常時期,一切重大問題均由聯席會議決定。
4月17日,武漢國民黨中央發布免去蔣介石本兼各職令,同時,為懲治蔣介石,向全體黨員發出訓令,曆數了其罪狀,令說:
蔣中正屠殺民眾,摧殘黨部,甘心反動,罪惡昭彰,經中央執行委員會議決,開除黨籍,免去本兼各職。著全體將士及革命民眾團體拿解中央,按反革命罪條例懲治。
自去年3月20日之變,即其公然背叛黨國之第一聲,威逼政府,造成恐怖,由之黨權旁落,一切權力,胥集一身,勾引宵小,把持中央。複曆行獨裁,將一切政治、外交、財政、司法,一律置之於總司令之下,肆行千涉,發號施令,目無國民政府。出兵以後,驕橫專擅,日益加甚,擅發命令,濫委軍長,厚結黨援,排斥異己。一年以來,隻見有蔣中正個人,不見有黨。自到南昌以後,一意孤行,日趨反動,南北妥協帝國主義攜手之說,喧騰中外,而摧殘農工,尤為慘酷。及之上海,反動舉動,益加劇烈,屠殺民眾,收繳工人糾察隊槍支,搗毀市黨部,鉗製輿論,阻礙市政府成立,拒絕中央任命官吏,以為獻媚帝國主義,勾結軍閥之禮物。更在上海召集黨徒,私開督軍團式會議。凡此種種,皆為極端反革命行為,既不能感之以誠,亦不能喻之以理,似以罪大惡極,是已自絕於黨,自絕於民眾。
同日,武漢國民黨中央宣布蔣介石十二大罪狀並指出:
蓋綜合蔣介石之行為,無一非極端之反革命,舉張作霖、孫傳芳、張宗昌所不敢為,彼皆惶然為之,無所顧忌。是彼已自絕於黨,自絕於民眾,甘以新軍閥自居。吾人日日言打倒軍閥,今去一軍閥,又來一新軍閥,其橫暴抑有過之。本黨不幸而有此叛徒,若不執行黨紀,嚴加懲治,則以暴易暴,將何詞以對國人。所望民眾完全明了蔣介石叛黨叛國之罪惡,本黨不能不嚴加懲治之顛未,共起聲討,庶幾不致再有蔣介石第二發生。
國民黨中央、國民政府發表否認南京政府的通電,在武漢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中央候補執監委員、國民政府委員、軍事委員會委員汪精衛、譚延闓、孫科、徐謙、顧孟餘、譚平山、陳公博、吳玉章等四十人聯名發出討蔣通電,指出說:“凡我民眾及我同誌,尤其武裝同誌,如不認革命垂成之功隳於蔣中正之手,惟有依照中央命令,去此總理叛徒,本黨之敗類,民眾之蟊賊。”
武漢反蔣浪潮,日甚一日。不過各人的動機卻不盡相同,那譚延闓早為日後反共埋下伏筆,雖然他也簽名通電反蔣,卻是一種勉強的行為,在此之前,他早以同胡漢民通款,要胡在蔣介石而前多說好話,盡量調解“寧漢爭執”,同時致電南京政府,勸雙方不要爭吵。表麵上采取一種息事寧人的手段,實際也是為自己留條後路。汪精衛發出通電後,雖然在電文中斥責蔣介石,但他用更多的文字是解釋自己在上海向蔣提出“開會以謀解決國共關係”的建議,其用意也很明顯。
汪精衛也有他的難處,因為蔣介石成立南京政府後,對武漢采取了軍事包圍的態勢,而且川、黔軍閥不斷對兩湖地區進行騷擾。蔣特任四川劉湘為國民革命軍第五路總指揮,命其出兵武漢。
麵對四麵楚歌的局勢,汪精衛等人認為隻有主動出機,方能轉危為安。
武漢現在的處境,無論從兵力、財源上,都不允許在東、北兩線上同時與蔣介石和張作霖開戰,於是,在寧漢對立下如何采取軍事行動成了一個相當困難的問題。
在汪精衛召開如何對付目前局勢的軍事會議上,出現了兩種意見。
唐生智曆來與蔣介石不睦,他說:“蔣介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諸公若再姑息,後患無窮,他的威脅,比張作霖更大些。應傾兵而動,東征討蔣。而且我認為,蔣介石手下的軍隊,並不像他所認為那樣效忠自己,武漢政府是名正言順的,他如此做法,眾心難服,即使現在他能統率部隊,可真要打起來,誰勝誰敗,也是難說的。”
張發奎也同意唐生智的意見,主張東征討蔣。
汪精衛並不同意這種做法,他現在恨不得生啖蔣氏其人,但他仍想以大局為重,並不想就此與蔣介石矛盾激化。而且他對唐生智和張發奎的主張,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深知唐、張二人把地盤看得比什麼都重,他們主張討蔣,更多的是想把地盤從蔣介石手中奪出來。汪精衛本希望譚延闓出來表表態,把目前的形勢做一番分析,可這個滑頭,以不懂軍事為由,總擺出息事寧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