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克複後,武漢政府接受了吳玉章、林祖涵的提議,決定組織“江蘇省政務委員會”,委程潛、何應欽、魯滌平、鈕永建、柳亞子、李富春、侯紹裘、張曙時、李隆建、江董琴、顧順章等十一人為委員,以程潛為主席。
這十一個委員中,李富春以下均為共產黨員,柳亞子、程潛傾向中共。
到了上海的蔣介石感到事情不妙,以軍事理由召集程潛赴滬,實是商量清黨之事,並以軍事戰略的需要,以總司令的名義,調第二軍、第六軍部隊全部過江。程潛是傾向武漢政府的,他懷裏甚至揣著國民政府為防止蔣介石另立中央可“一俟機會可逮捕蔣介石”的秘令。程潛表麵答應要完成這個任務,心裏卻也滿是躊躇,不想首當其衝。最終他失去了南京。
不過,對程潛來說,他並不是共產黨,隻是有些傾向罷了,而且他統轄的第二軍、第六軍多是湖南人,他們的家屬某種程度上受到當地農會的威脅,因而對武漢的左傾是有看法的。再說唐生智管轄著武漢地區,程潛本身也與唐不睦,對蔣介石也沒有過多的仇恨,不願替他人火中取炭,因而也不願與仍有重兵的蔣介石來硬的。
可謂深謀遠慮的蔣介石正是看到這一點,稍一動手腳,程潛便放鬆了南京的控製。
坐鎮上海的蔣介石,表麵上滿麵春風,但看到上海全部落入共產黨人手中,深懷憂慮。
李宗仁也從南京來到上海。
時下,白崇禧兼任淞滬衛戍總司令,李宗仁見白崇禧後,第一句話就說:“上海的氣氛有些不對,我來的路上,見到很多武裝,頗有些全民皆兵的味道。”
白崇禧說:“德鄰,你也看出來了,總司令正為此事著急,我也感到有些不妙,到處都是工人的集會、遊行,老百姓不像是歡迎北伐軍,我看他們對共產黨倒滿有興趣。老實說,第一軍也不穩。”
李宗仁說:“有取而代之的意圖嗎?”
兩人不知如何是好,講了半天,沒得要領,最後直接去見蔣介石。
入駐上海的第一軍,也讓蔣介石不放心。其中第一師師長薛嶽、二十一師師長嚴重,都有些左傾,惟有劉峙對蔣介石尚忠誠。此時,何應欽真真假假也要求辭職,說是他的部隊完全被共產黨赤化,已經無法領兵。
蔣介石見到李、白二人,遂表示上海情況若不管,便成為第二個武漢,到時情況將更不好收拾,他說:“別的都好辦,可是上海若不把握住,北伐將可能受挫。上海是中國經濟的樞紐,如果上海和武漢一樣落到共產黨手中,國民革命恐要斷送。”
白崇禧時下也窩了一肚子火,他的部隊經常同上海的工人糾察隊發生衝突,雖然蔣介石明令地方武裝要服從白崇禧的指揮,可糾察隊以“糾察隊不同於軍隊性質,完全是工人自己的武裝”為由,拒不執行。蔣介石一怒之下,命白崇禧的部隊在閘北逮捕了幾名共產黨。上海的組織即報武漢政府,政府要人吳玉章向國民黨委員會提出彈劾案,稱蔣介石此舉是破壞國共合作,其行動是反革命的。
武漢國民黨中央於4月1日作出決議,認為“在本黨未組織憲兵維持秩序時,承認糾察隊為維持革命秩序之武力,如果政府長官有任意解散者,即為反革命”。
武漢政府作出上述決議,其目的也是對蔣介石的野心加以束縛。
由此更加刺激了蔣介石,鑒於國民黨目前的狀況,反共決心已下,並借此擴大自己的政治勢力。一些黃埔軍官對蔣介石反共不覺意外,但還是想打聽出個究竟。總司令反對共產黨,總得有個理由吧。
蔣介石在莫裏哀路總理遺宅內,對自己和部下、同事解釋、剖白,以達到上下一心反共的目的。上海的共產黨人陳獨秀,有些書呆子氣,對周恩來、汪壽華、趙世炎的勸阻,表示懷疑,他是不相信蔣介石敢公開叛變革命的,至少現在不大可能。
陳獨秀仍希望團結和忍讓,而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辦法請蔣介石把問題放到桌麵上來談。
此時的蔣介石已經說服李宗仁、白崇禧,他說:“對共產黨是不能留任何情麵的,你給他一尺,他就會向你要一丈,隻有快刀斬亂麻,才能保住上海。”
李宗仁說:“這就要總司令下決心了。”
蔣介石說:“我的決心早就下了,隻是第一軍已經靠不住。如果這件事情辦不好的話,第一軍出現意外,時局就不是你我兄弟能扳回的了。”
李宗仁說:“這樣吧,我看還是把第七軍調到上海,監視第一師的不穩定分子,使其不敢輕舉妄動,另兩個師調到滬寧線上。”
蔣介石說:“這還不夠,劉峙是沒有問題的,再把周鳳歧的第二十六軍調來,讓他們幹。這些部隊沒有腦子,共產黨還沒來得及鑽進去。”
白崇禧說:“二十六軍是孫傳芳倒戈的部隊,他們名聲不太好,若把這件事惹大了,會怎樣呢?”
蔣介石說:“越大越好。這是另一種鬥爭,如果順利的話,不會用太長時間的。”
蔣介石部署完畢,各將領得令返回駐地。
共產黨方麵得知蔣介石要將第一師薛嶽部調離吳淞口,接防的是第二師劉峙部,便向白崇禧表示要挽留第一師。白崇禧說他是警備司令,沒有調兵的權力,而部署兵力該是總司令,他隻能執行。再說都是國民革命軍,不該分彼此的。他隻能傳達,無權過問總司令的作戰意圖。
蔣介石這個動作,並未能引起陳獨秀的注意。
蔣介石反共苗頭初露端倪時,陳獨秀得到另一個國民黨領袖的保證,此人就是悄悄回國的汪精衛。原來隨著革命進一步的發展,蔣介石在軍內有獨裁傾向,引起國民黨左派勢力的不滿,因而全國響起一片“迎汪複職”呼聲。陳獨秀對蔣介石是了解的,他自認對汪精衛也是了解的,因而把“寶”就押在這位海外歸來的汪主席身上。
蔣介石下決心和武漢政府攤牌時,采取以攻為守策略,讓心腹李石曾勸汪精衛回國,並發出電報說:“請汪同誌盡快銷假,趕緊回來,共維大局。現在國內有許多人故意放出一種空氣,使得他不能出來銷假。”
汪精衛畢竟了解蔣某其人,自出國後,表麵不問他事,是由於一直鬱鬱不得誌,此時,蔣介石請他出山,對他來說是東山再起的最好時機,因而他一定要抓住。對於回國是去武漢還是上海,汪精衛自有打算。汪精衛決意歸國後,經德國、波蘭至莫斯科,會見了斯大林,然後乘火車到海參崴,再乘蘇聯郵輪回國。
汪精衛一到上海,從武漢來滬總理江浙財政和稅收的宋子文,前往迎接,並勸汪精衛在上海住幾天。
蔣介石馬上拜會汪精衛,對他說:“兆銘兄,弟有一話想對你講,不知對否。”
汪精衛剛從國外歸來,所知國內之事多是報上報道,政府內爭之事,全然不曉,見蔣介石這般一說,急忙說:“望中正弟有言傾矣,兄一直身居海外,身體也多有不適,對國內的事,我太想了解了。我到上海後,馬上給武漢政府複電,要求工作,弟有何見教,快快講來。”
蔣介石心裏一怔,不經意說:“你切不要急於到武漢去,那裏情況甚是糟糕,全是共產黨勢力,顯然有把我黨吞並之勢。”
汪精衛說:“能有那麼嚴重,據我所知,兩黨一直合作,就是咱們這座上海城,不也是周恩來那些共產黨協助攻下的嗎?”
蔣介石說:“那是兩回事。還是等共產黨勢力被扼製,我有些話才能講出來。”
汪精衛不得要領,現在剛剛落下腳,聽到蔣介石的意圖,心裏吃驚不小,便留個心眼,暫時沒有表態。
不過,蔣介石為了表示他對汪精衛的誠意,通電國民黨各級將領,電文曰:
汪主席病假逾年,不特全國民眾渴望仰慕,黨國政要亦蒙受重大影響。中正曾迭電促駕,今幸翩然出山,恍若大旱之獲甘霖,莫名欣慰。
汪主席為本黨最忠實同誌,亦中正平日最敬愛之師友。關於黨國大計,業與懇談。中正深信汪主席複職後,必能貫徹意旨,鞏固黨基,集中黨權,完成革命,以竟總理遺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