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全境的軍閥統治,自此告終。
何應欽克複福州後,派出一部在水口掩護後方安全,遂將馮軼裴升為東路軍第四縱隊指揮官,仍轄第三師、十四師和第五十八團。
迫於形勢,閩北原北洋軍第二十四旅李生春部派代表來降。
何應欽接受後,命令其暫住建甌、延平待命,並將該旅編入第十七軍曹萬順第三師。同時,何應欽委派張貞留守福州,委以譚曙卿為新軍第一軍軍長,將王文彥憲兵隊改為一團,歸其指揮,又把張毅的一個教導團分到譚曙卿的部下,督導整訓。
何應欽在福州整理補充完畢,於1927年2月初,複派衛立煌的第十四師進駐延平、建甌,準備繼續北伐。
東路軍指揮官馮軼裴為了構成通訊網及修複閩北交通,特命通訊處符昭騫先行出發,對他說:“你們先出發,沿水口、南平至建甌架設通訊專用線路。我於舊曆年前到達建甌。另外,我想問你,建甌的李生春能靠得住嗎?”
符昭騫說:“這也很難說,他現在兵精糧足,隻是看到我北伐軍的威力,才做如此打算。他若真心來投,為何不通電表明態度,隻是派人暗中聯絡,其中難免有詐,至少他也是在觀望。孫傳芳的勢力雖然還很大,李春生也是看出他的虛弱。”
馮軼裴說:“我也有同感。這事,我得同何總指揮說說明白。”
當下,馮軼裴找到何應欽說:“敬之,我覺得東路軍力量不夠大,比較起來,我們不過有七個團,而且還要北伐入浙江。其中一部分監視降軍,我想如李生春有異動,戰或者守對我們來說都很困難。李生春部兵員未損一毫,武器又比我們精良,他要真動起手來,對我們大為不利呀。”
何應欽說:“那依你怎辦?”
馮軼裴說:“我看咱們先安穩他,不管他真降假降,等到部隊進入建甌後,誘他繳械如何?”
何應欽說:“那樣萬萬不行,雖然少了內顧之憂,可對北伐軍影響不利。對降軍操之過急,不能將其他人廣招而來,也等於把北洋軍自新之路堵死,對我部之北伐消滅軍閥不利。”
馮軼裴深有憂患,對此雖未發表意見,但鏟掉李生春的決心已下。
何應欽命衛立煌部到達建甌後,駐防城內,與李生春共據一城。
馮軼裴也隨後趕到,兩人雖然沒發現李生春部有何異常,但除李頗有共識。
衛立煌師到建甌數日後,遂與馮軼裴商量,於舊曆年關之夜,下令繳械李生春部。
二人商定後,果然秘密行動起來,將李部包圍,率部隊分別擊之。
其實,李生春看清北伐形勢,卻也未生反叛之心,此時還蒙在鼓裏,與民眾慶祝節日。正當城裏民眾燃放爆竹之時,衛立煌命所部向李生春的司令部襲擊。李生春事先毫無察覺,當槍聲大作時,得知自己已經被襲,而通訊線路也完全破壞,沒有任何退路,為保命隻能反抗。由於馮軼裴與衛立煌親自操縱,李生春哪有還手之力,隻得率殘部突圍敗逃,其餘手下,全部繳槍,另有些老兵,依據民居屋頂進行反擊,打到天明八點多鍾,或死或傷,戰事告結束。
為此,何應欽對馮軼裴大為不滿。
這次堵截降軍,戰事雖未吃虧,可對其影響大為不利。孫傳芳大肆攻擊北伐軍殺降軍,一時間,東路軍十分被動。
不過,除卻心患,東路軍倒也可以安心北上,不必再內顧降軍。李生春部隊的武器也大大增強了東路軍的攻擊力。衛立煌在建甌得手後,休整三天,然後又先行出發。指揮部及三師隨後,經建陽,直入浙江境內,在衢州稍稍休整,向龍遊、蘭溪進兵。
白崇禧江西平定,也向浙江進軍。
蔣介石為確保浙江勝利,遂下令,因白崇禧在江西表現出色,任命為東路軍前敵總指揮。
白崇禧受命後,組織指揮部,並派人到浙江偵察情況,聯係浙江地方部隊作內應。浙江地方部隊周鳳歧部,早有倒孫傳芳之心,此次因為沒能當上浙江總司令,知道孫傳芳已經完全不信任自己,在福州失守後的第二天,周鳳歧通電宣布脫離孫傳芳,接受國民革命政府委任的第二十六軍軍長一職,歸屬白崇禧統轄。
這樣一來,白崇禧的前敵總指揮部就可調動六萬餘人。
孫傳芳焦急萬分,他統率的聯軍自周鳳歧倒戈東路軍後,陳儀、陳調元、王普也先後易幟。孫傳芳自出道以來,驕氣橫溢,如果說他把吳佩孚、張作霖這樣的人都不放在眼裏,那蔣介石在他眼裏更是不值一提。當蔣介石與吳佩孚大戰兩湖時,他坐視五省,按兵不動,現在他真有些後悔了。
孫傳芳的聯軍,迫於形勢,也成了烏合之眾,同吳佩孚的部隊差不多,
當時聯軍各將領看到北伐軍沒有將焦點放在東南五省,為保各自地盤,還能站在一塊,除了福建的周蔭人外,其他省份皆為了權力和利益,勝則相附,敗則相分,加之孫傳芳目中無人,與蔣介石開戰以來,所有戰略,均不與手下將領協商,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謂敗之有因。
聯軍全麵潰退,孫傳芳為保存實力,不至於全軍覆沒,急命全部退入浙、蘇、皖。孫傳芳自知個人力量不可能打過北伐軍,而且現在處於腹背受敵的危險,遂決定放下架子,與張作霖捐棄前嫌,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北伐軍。
張作霖曾與吳佩孚和孫傳芳的代表商定,由奉軍援吳佩孚,進兵中原,直魯軍援孫傳芳。可吳佩孚的代表和孫傳芳代表,均為錢餉而來,聽說張作霖要率兵援助,馬上就聯想到地盤的問題。
張作霖一見吳、孫代表吞吞吐吐,心裏冒火,明知他們還是不相信,張嘴便罵:“媽了巴子的,你們這哪裏是來商量討赤,屎都到腚眼子了,還對我老張留一手。我不管了,你們有本事就自己打去,光是馮玉祥的西北軍,也夠我忙活了。”
吳、孫代表為了自己的主子,讓張作霖一頓臭罵,可又做不了主,隻能回去把各自的主子請來再議。
孫傳芳微服趕到天津,而張作霖正在天津自己的公館,聽到孫傳芳專程到此,知道他是抗不住了。軍師楊宇霆主張把孫傳芳抓起來槍斃。張作霖行伍出身,可也不是吃素的,深知若拿掉孫傳芳,將來少一個對手但底下人亂成一團,對自己也不利。張作霖現在也明白了,他的敵人是北伐軍。
當下,張作霖很客氣地把孫傳芳請進來,大為寒暄。
孫傳芳開門見山說:“雨帥,你要是還記著過去,就把我拉出去砍了。可要為了國家之安危,我願意與大帥共商討赤之計,消滅黨禍,甘願做大帥的馬前卒。”
堂堂孫傳芳,施過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張作霖也為之動容說:“馨遠這話可講遠了。快快請起,上坐。出兵討赤,乃國家興旺之策。”
孫傳芳聽到張作霖沒有像往常那樣稱他為“馨帥”,心想張作霖對他還是低看了,因而就來個幹脆,讓他打消顧慮,共同對付北伐軍,便說:“如今戰事天天有變,想來雨帥也有所識,如今江蘇、安微兩省也危在旦夕,赤匪已進入浙江,我隻想請大帥速速出兵南下,蘇皖兩省,我願意與大帥及效坤(張宗昌)共同主持。”
張作霖此時倒也看出時局,深知若北伐軍攻下東南五省,與奉係形成鼎足之勢,那北伐軍下一步的打算就不用問了,肯定就要衝著他老張開火了。張作霖說:“你可不要這麼說,我出兵討赤,也是為了國家,也是咱們當軍人的責任。真要是討赤成功,東南各省自然還要馨遠主持,我張雨亭哪裏能乘人之危,奪人之美。這一點,請馨遠盡可放心。”
此時,一旁的張宗昌也說話了,他說:“張大帥說得對,馨帥有何打算,不妨講出來。”
於是,孫傳芳直接就把張作霖最感興趣的問題提出來,他意思是讓張宗昌接管江蘇,一切由魯軍布防。張宗昌笑說:“出兵可以,但我也不能奪你的地盤,待我的軍隊開到浦口後,馬上開往前線,繞開南京。怎麼樣,這下馨帥該放心了吧。”
孫傳芳聽過,深受感動,不禁眼圈有些發紅。地方軍閥,一向視地盤為身上的肉,而如今豺狼本性改了,見肉不食,孫傳芳確實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