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陳璧君每天催促蔣介石上路。蔣介石去莫斯科是假,他就是打算刺探汪精衛是否真心留他,現在見陳璧君天天催他動身,遂相信這是汪精衛的一個陰謀。更巧的是,有一條從俄國來粵的船,構造比較先進,蘇聯方麵便請軍事總監蔣介石登船參觀。蔣介石聽到後,本想拒絕,可又想最後打探一番,便請汪精衛共同參觀俄艦。汪精衛在蘇俄參觀過這條船,沒有答應,蔣介石也以借口推掉邀請,由此也就更相信這條船是來綁架他的,也使他最後下了反共反汪的決心。
汪精衛對蔣介石這些活動並無所知。他為了鞏固和發展自己的力量,一切事多與鮑羅庭商談,他在中央執委常委會上提議,命周恩來為第一軍副黨代表,李富春為第二軍副黨代表,朱克靖為第三軍副黨代表。同時,汪精衛又提請毛澤東代理宣傳部長。陳肇英事發後,汪精衛又下令提升共產黨員李之龍任海軍局代理局長,嚴令王懋功,製止“孫文主義”集會遊行,公開批評“孫文主義”的反共行為,他說:“土耳其革命成功,乃殺共產黨;中國革命未成,又欲殺共產黨乎?”蔣介石對汪精衛這些左派傾向,持保守態度。
同時,蔣介石也欲求在戰爭中,擴張自己的實力,還在1925年底,他就提出北伐,對汪精衛說:“我們的政府已經有力量向外發展了,如果此時不動,等地方軍閥們站住了腳跟,我們反而不好扳倒他們了。”
對蔣介石的打算,汪精衛沒有察覺,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本黨現在團結不夠,軍心也不算太穩定。”
蔣介石說:“可從敵人內部看,崩潰一天快似一天。隻要本黨加強努力,可以將軍閥一概打倒,我看可以直接打到北京。”
汪精衛也曾動過心,可他找到蘇聯顧問季山嘉後,態度就明朗起來,不同意蔣介石的馬上北伐,認為國民革命軍何時才能對北軍保持技術上的優勢還很難說。汪精衛說:“總之,現在談北伐還早,由於軍事上和政治上還不夠成熟。”蔣介石早就有從東海沿岸進軍,盡早從江浙財閥取得支持,以便擴展勢力,進而統一中國。
蔣介石猜忌心過重,1926年初,蘇聯顧問季山嘉將北伐的議題提出來後,主張海道出兵往天津,援助國民軍時,並請蔣介石赴北方幫助馮玉祥練兵。蔣介石認為這是蘇俄和汪精衛玩的花招,要以馮玉祥來代替他,他們這樣做是有意將他排擠出廣州。蔣介石以種種理由不從,由此也同蘇俄顧問季山嘉結了仇。
當時,汪精衛見蔣介石沒有態度,將北伐的事暫時放下來。
蔣介石決意使出以退為進的手段,忽然向汪精衛提出辭去一切軍職的要求,並正式提出“赴俄休養”,另致電鮑羅庭要求撤換季山嘉。
蔣介石這一手,把汪精衛弄得措手不及,連發兩封電報給蔣介石,百般誠懇,電雲:“軍職一事,弟實不宜辭,是否因經費無著?此層兆銘昨夜曾想及,故今晨致弟一電,請開預算單。以後弟無論辭何職,乞先明以告我。如因兄糊塗,致弟辦事困難,則兄必不吝改過。”汪精衛電報發出後,不見蔣介石有何表示,遂親訪蔣介石,從上午談到下午,言辭懇切,說到動心處,不免淚流滿麵,勸其打消辭職念頭。
蔣介石最後屈身造訪汪精衛,直接向汪精衛表示,若不想讓他辭職,就讓蘇聯顧問季山嘉回國。
對此,汪精衛沒敢輕易表態。最終,季山嘉還是辭職回國了。
由此,蔣介石看清汪精衛軟弱的一麵,決定要對汪及國民黨左派進行一次試探性的攻擊。
1926年3月18日,黃埔軍校交通股股長歐陽鍾到海軍局傳達蔣介石的命令:“著即通知海軍局迅速派兵艦兩艘,開赴黃埔,聽候差遣。”
得令後,海軍局局長兼中山艦艦長李之龍於3月19日將中山艦開赴黃埔,可蔣介石卻聲稱“並無調遣該艦的命令”。李之龍有些奇怪,請示蔣介石後,又將中山艦開回廣州。中山艦往返黃埔和廣州之間,純屬執行命令。可孫文主義學會分子,抓住此事大作文章,說這是共產黨要暴動的前兆,因李之龍是共產黨員,一些黃埔學生不明真相,這個消息很快傳開。
他當著學生的麵,聲稱這是“無故移動,是非法”。3月20日,蔣介石以中山艦有“變亂政局之舉”,擅自宣布廣州全城戒嚴,特別任命歐陽鍾為海軍艦隊司令,將李之龍逮捕,占領中山艦,並派兵包圍蘇聯顧問團衛隊和省港罷工委員會,收繳糾察隊槍支,同時將黃埔軍校和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的政治工作人員囚禁多名。
這就是震動國民政府的“中山艦事件”。
中山艦事件發生時,汪精衛身體有些不適,在家養病,見陳公博匆匆趕來,麵色蒼白,對他說:“兆銘,蔣介石下手了,他在搞政變。”
汪精衛一時摸不著頭腦,靜下心聽完陳公博的報告,不禁大怒。
這時,朱培德也來到汪府,手裏拿著蔣介石一封信,那信中稱:“共產黨陰謀暴動,不得不緊急處置。事後通報,請求汪主席諒解。”
汪精衛丟開信說:“這個蔣介石,是共產黨要暴動,還是他要暴動。我是國家主席,又是軍委主席,這樣的大舉動,事前一點也不通知我,這不是造反嗎?不行,我得當麵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陳公博說:“主席還是先不去為上策,待我們去把事情原委弄清,你再同介石對質也不遲。”
汪精衛一時急火攻心,窩不下這口氣,聽到大家勸阻,便冷靜下來,他知道蔣介石頭腦過人,事情處理不好,然自己反而不利。
陳璧君也在旁苦勸正在患病的丈夫。
汪精衛對陳公博說:“那也好,你先去看看究竟。不過,你們可以告訴蔣介石,我在黨內有我的地位和我的曆史,不是誰想推就能把我推倒的。”
陳公博走後,汪精衛還哪裏能休息,他讓朱培德把李濟深等幾個軍長找來,對他們說:“蔣介石的行為已構成非法,你們應該表個態。”
幾個軍長雖然和蔣介石有矛盾,但這些人大多不願事情複雜,明白這是蔣介石和汪精衛爭權,權衡得失,都瞅著汪精衛一聲不吭。
汪精衛以為這些人不得要領,在等他的態度,於是說:“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蔣介石給扣留起來,他現在公開反對總理,支持孫文主義,反對總理的三大政策,把蘇聯顧問團衛隊的槍械都給繳了,不采取緊急措施是不行了。這就是我的態度,幾位將軍有何高見和辦法,不妨講出來。”
幾位將軍仍然不言聲。汪精衛知道現在蔣介石的地位再也不是那個在北海道洗刷戰馬的二等兵了。為了給丈夫下台階,陳璧君出來打圓場,讓汪精衛先休息。幾位軍長像是得了赦令一樣,匆匆離開汪府。
這個打擊對汪精衛是致命的,但他希望共產黨方麵和蘇聯人能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陳公博又回到汪精衛家中,告訴他情況比較嚴重,共產黨似乎有向蔣妥協的意思,蘇聯人對蔣介石的行動,也不置可否。汪精衛有時就像個書呆子,在這場血腥的鬥爭中,他更多感到自己作為國民政府主席受到的傷害,自尊心有些受不了。於是,他致函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請病假,聲稱:“甫一起坐,則頭暈不支,隻得請假療治,所有各項職務,均請暫時派人署理。”
傍晚,蔣介石前去探望汪精衛。
陳璧君忙裏忙外,而汪精衛稱病不起,對蔣介石怒目而視,兩人交談幾句,各懷心事分手了。自此,汪精衛行蹤不定,一切事項由陳壁君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