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沉不住氣了,單方麵發布,曹錕恢複總統,同時通電下野,顏惠慶組閣,外交總長為施肇基、內務總長為鄭謙、財政總長為顧維鈞、陸軍總長為張景惠、農商總長為楊文愷、海軍總長為杜錫珪、司法總長為張國淦、交通總長為張誌譚。
對這個提議,張作霖不感興趣,便命奉係閣員不就職。
顏惠慶很為難,張、吳兩方都不敢得罪,正準備辭職時,因為張作霖提出要同吳佩孚會晤,北京政權的僵局又得到緩衝。
於是,吳佩孚和張作霖的預備會議在天津召開。
張作霖的代表是楊宇霆,在會上表示,隻讓顏惠慶的內閣暫作“形式上的成立”,他說:“吳帥的‘護憲’是不能成立的,為了維護和平,讓顏惠慶形式上擔任總理,但攝政由海軍總長。讓顏惠慶做形式上的過渡,奉係已經做了最大讓步。吳帥所謂的憲法,本是曹錕頒布的,而二次直奉戰,奉軍高舉的就是反曹大旗,今日若提護憲,乃是自食其言,萬萬不可。”
吳佩孚的代表張其湟因為沒有得到吳佩孚的具體意見,對奉係的提議沒有反駁。
天津直奉預備會議的結果是:回避憲法;軍事合作為先;顏閣過渡。
吳佩孚的代表回去後,就三個條約分析,認為如果再堅持顏閣,恐怕就要和奉係鬧翻,會上提出由顏惠慶過渡,實際上也是給直係麵子了。吳佩孚對此不再糾纏,算是讓了一步。
奉直雙方相互的讓步,為吳佩孚和張作霖的北京會談打基礎。
吳佩孚決意北上,與張作霖會晤。
6月26日,吳佩孚和張作霖在北京懷仁堂會麵。雙方雖然經過一個月的協商,各方麵的決議已經達成,但礙於過去你死我活的陰影,暗中也都防著一手,兩人攜手步入大廳,稱兄道弟,客氣有加,就在二人進入大廳正待落座,突然聽到一聲異響,雙方衛兵立時抽出槍,幾十雙眼睛怒目相視。倒是吳佩孚稍顯冷靜,環顧四周,隻見新任財政總長顧維鈞在放帽子時,將衣帽架給碰翻了。弄清真相,大家不由噓了口長氣,那幾十條家夥都上著頂門子呐。顧維鈞更是嚇得兩腿顫抖,臉色蒼白。
張作霖首先笑出聲說:“媽了巴子,到底是當兵的,警惕性還挺高的。”旋即吳佩孚也哈哈笑起來,一場虛驚過後,雙方交談十分融洽,最後換過蘭譜。吳佩孚年長一歲為兄,張作霖為弟,還手拉著手照了像。一時間,吳、張聯手成為報上談資,都雲人世滄桑,幾個月前還是你死我活,而今稱兄道弟,想來國家交給這等反複無常之軍閥,百姓們何時能見天日。
張作霖和吳佩孚就這樣在中國中部和北部建立了新統治,雙方決定北京暫由顏惠慶表麵支撐,杜錫珪代行攝政,實際上這個內閣既不由直係軍閥、也不由奉係軍閥直接出麵擔任政府首腦,但暗地裏,事無巨細,均得有吳、張點頭,各項政令才能通過。
從此,北京政府再也沒有總統、執政一類的人物。
吳佩孚和張作霖,在內閣問題上達成共識後,又決定對付國民軍。吳提出由他獨自攻打國民軍,張作霖不甘落後說:“吳二哥,我當著你的麵下令,今後奉軍就是你的軍隊,你要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
吳佩孚把眼睛笑成一條縫,於是,奉直共同製定對付國民軍的計劃,並決定占領南口後,吳佩孚南下對付南方國民政府,奉軍繼續追殺國民軍。說起來,直奉在今後的一年裏,爭執不斷,但他們對付革命勢力的總方針卻沒有變,隻要是對付革命軍的,馬上攜起手來。
南北軍閥達成協議後,吳佩孚抵長辛店,張作霖返天津。
北京剩下空架子內閣獨撐門麵,胡惟德交出了“權”,顏惠慶坐在總統府內也開始犯愁。顏惠慶,字駿人,江蘇上海市人,曾入上海廣方言館學習,畢業後留美,在弗吉尼亞大學攻讀,學成後,歸國曆任上海聖約翰大學教授、商務印書館編輯、大清帝國駐美公使參讚、清華學校總辦。中華民國後,任袁世凱外交次長,曾為出席巴黎和會代表團顧問,後又任外交總長等職。顏惠慶在曹錕手下就窩囊過,這回他又頂傀儡名,心裏也很別扭。比較起來,和顏惠慶同是傀儡的杜錫珪,心情似乎好一些。
原來杜錫珪聽到吳佩孚讓他“暗中攝政”,可一行使政令,才知道那不過是吳佩孚用他當一個過渡。杜錫珪在吳佩孚最難時伸過援助之手,當時直奉戰中,要不是姓杜的拉吳佩孚一把,他早就讓段祺瑞的海軍給掀到海裏喂了王八,可到頭來,也不過是給他一張“空頭支票”。杜錫珪,字慎丞,福建閩候人,今天五十一歲,清末曾畢業於南洋水師學堂,後任長江艦隊管帶、巡洋艦艦長。民國後,杜任北京政府海軍第二艦隊司令,後升至海軍總司令,吳佩孚在北京組織“討逆軍總司令部”時,又就職海軍總司令。二次直奉戰後,吳佩孚失敗,杜任黃郛內閣海軍總長,後辭職,閑居上海。這次是吳佩孚親自把他從上海召來。
兩人處境相同,話自然就多,當顏惠慶向杜錫珪打聽蕭耀南之死時,一對“政府要員”倒說了句知心話。
顏惠慶問說:“我一直就聽說,吳子玉對蕭珩珊不滿,這次他的死,有人說是讓吳子玉給毒死的。”
杜錫珪一聽,不覺出了身冷汗說:“我也有所耳聞,隻不過是我不太相信吳子玉能幹出這種事。蕭珩珊除了在吳子玉倒楣時有些疏遠,說起來倒也沒得罪他,也許是別人謠傳。”
顏惠慶說:“吳子玉詭譎莫測,你算是他的救命之人,說起來對你還算信任。可要細想,似乎也不是那麼回事。有些話,點到為止,我也就不多說了,現在所以還支撐著這個門麵,也是看在國家的份上,不過,我是不會在這樣的位子長呆下去的。”
“內閣總理”和“代行執政”的對話,完全是當天和尚撞天鍾的意思,雖然沒有言明反吳,但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比起那些軍閥來,有些事還是能看透的。
北京政府就是在這種陰死陽活中飄搖。
吳佩孚和張作霖已經完全控製了中國中部和北部,目前對他們最大的威脅就是國民軍,便暫時丟開政府,率直奉大軍圍剿南口的國民軍。國民軍將領也是頑強抵抗,在南口激戰達四個月之久,最終在直奉的圍攻下,為保實力,全部退往西北。
吳佩孚、張作霖好不得意,可好景不長,沒等緩過氣來,廣州國民政府經過調息休整,準備全麵北伐,要徹底消滅在中國縱橫已久的軍閥。當時,奉軍也準備大舉進攻國民軍,正是礙於廣州國民政府的北伐聲勢,不得不先將國民軍的事放一放。
連年來,百姓飽受軍閥之苦,單說直魯聯軍,一到津京,便槍殺工會和農民會員,搜查大學,禁止思想和學術的自由,暗殺主持正義的記者。光是北京四郊難民,便有四十餘萬,軍閥在京、津、直隸強迫使用軍用票,商人若加以拒絕,即遭慘害,攤向各商家的軍餉,更是無計其數。
吳佩孚和張作霖等,卻把這些說成是由於中國赤色造成的。另外,他們也看到另一種威脅,那就是南方政府,張作霖和吳佩孚喊出“討赤”口號,是相信唯有“討赤”這個目的才能把其他軍閥拉到“統一戰線”上來。
麵對南方國民政府的北伐呼聲,天佩孚根本不放在眼裏,公開說:“不出三個月,我將徹底消滅這些赤匪,以正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