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江浙之戰,畫上一個句號。
戰爭爆發後,英、美、日、法、意五國公使,聯名照會北京外交部,提出將上海及吳淞劃為中立區,不等北京政府答應,便以護僑為名,派艦隊抵滬。這幾國來滬軍艦有二十七艘,並設有指揮艦。日本派出五艘軍艦,載官兵一千餘人。哪裏是護僑,分明是對中國主權的蔑視。
再說孫傳芳和齊燮元,一進入上海,兩人各自先拜會了駐滬的洋主子,既而為收編盧永祥的部隊,弄得矛盾重重。孫傳芳到上海時,齊燮元卻駐紮在昆山,而等孫傳芳去杭州,齊燮元才回到上海。兩人沒有謀麵。
而此時,直奉已拉開戰幕,奉係張作霖對直係擺開決戰的架勢。
足智多謀的吳佩孚在心裏是不願意打這場仗的。曹錕賄選總統,他表麵讚成,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移居洛陽,埋頭練兵,甚至還請了日本教官,在大本營內,設有學兵團、講武堂、軍官講習所、鐵甲車隊、炸彈隊等各種組織。有人報曹錕,說是吳佩孚在洛陽的編製,儼然就是一個小總統府。曹錕眼下也是四麵楚歌,顧不上了,隻要吳佩孚表麵服從中央,他就知足了,因為不定什麼時候,就得利用這位“常勝將軍”為他扛旗。
吳、曹相互利用,吳佩孚比曹錕看得更清楚一些,說白了,應是吳佩孚利用曹錕。吳佩孚為了達到自己“武力統一”的一軍事目的,第一步就得謀得最高指揮權。直係的編製最高為師,吳佩孚就要在這方麵做文章,他千方百計地削弱地方軍閥的武裝,而地方軍閥在兵權的問題上,也不甘示弱。吳佩孚多次對曹錕表明自己的態度,就是讓這些“師”歸中央所有,他曾將王承斌所兼第二十三師、河南督軍張福來所兼第二十四師、湖北蕭耀南所兼第二十五師一律開去。後來,他又想削去齊燮元第六師、王懷慶第十三師,以及鄭士琦第五師師長的職務。這樣一來,吳佩孚樹立起敵人,招來直係大將的強烈反對,無意中形成反吳聯盟。
鄭士琦公開對曹錕道;“總統,我可以不當山東省省長,可是決不放棄第五師師長一職,那吳佩孚這樣不是在‘削藩’嗎?他哪裏是為了總統的利益,分明是要統帥全軍,進而統帥全國。”
王承斌也因為師長被奪而向曹錕辭職。
直係內部的矛盾,吳佩孚是知道的,所以真要和張作霖打起來,惟恐不能從容調動部隊,雖不能說現在的直係四分五裂,但直係舊將不可用,新兵又未練成,因而曾密電曹錕,建議“對奉政策,中央仍須主張容納舊派,設法運用,以資和緩”。此時的曹錕,麵對奉係的步步逼進,哪裏還能多想,隻巴不得吳佩孚給他打些氣,也好挺過這關口。
張作霖大軍壓境,曹錕命吳佩孚速來京城議論戰事,這仗說什麼也得打了。
盤踞洛陽的吳佩孚,深知直係內部的不和,但他還是沒有往最壞的結局去想,江浙之戰,他本意並不願齊燮元用武力攻打盧永祥,可是齊燮元那樣做了,而且在江浙得手,這對吳佩孚的個人威信不能不說是一個小挑戰,因此他對逼到眼前的奉軍,就有些吃不準,就是說他吳佩孚未來的霸業,也在此一舉。曹錕連連告急,吳佩孚心裏也急,但他輕易不把自己內心真實想法表露出來。
江浙之戰局勢明朗化後,吳佩孚有幾日躲在屋裏,靜心畫竹,他雖然尚武,但不喜歡穿軍裝,每每總是袍服冠帶,整個居士的打扮,加之他本人對中國術數下過一番工夫,大戰在即,他占卜問天,把自己關在室內,最後拿定了主意,執意北上,電複曹錕,言明直奉之戰既然不能自行消弭,那就勉為其難了。
大總統曹錕見吳佩孚終於下了決心,十分高興。
吳佩孚到北京時,直係大將馮玉祥、王懷慶等秉承曹錕的意思,在火車站擺隊恭迎,從車站到公府站滿了軍警。這是自第一次直奉戰後,吳佩孚又一次得到如次隆重的禮遇。9月17日晚,江浙戰火基本消弭,盡管直係內部多有矛盾,可江浙得手,軍閥還是高興的。曹錕在公府大擺宴席,為吳佩孚接風洗塵,全體閣員及北京的各界要人作陪。
席間,曹錕顧不上麵子,把吳佩孚捧得高高的,他說:“子玉,我還是相信你的,隻要你下了決心,我就知道這個仗準能贏。”
吳佩孚從洛陽出來時,還沒有個準,可一到公府,見到馮玉祥、王懷慶等驍將對他多有誠意,心裏就有了些底。吳佩孚乃一員儒將,下了決心,就決不回頭。他先把酒,敬給諸位督軍,說了些客氣話,最後來到曹錕麵前,沒等他說話,曹錕卻先說:“吳大帥,我可
是老了,不能帶兵打仗了。這次全仰仗你了,海陸空大權,你可自已行事。”
吳佩孚說:“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看我直軍,兵多將精,哪有不勝之理?總統把權力交給我,那我就要實施,所謂軍中無戲言,我當著諸位將軍的麵,先把話說明白,你們有想法,最好現在講出來,一旦我行使帥權,那就是勝者獎,敗者殺。”
吳佩孚話說到這,用那雙晶亮晶亮的眼睛,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馮玉祥身上。吳佩孚曆經百戰,經驗告訴他,軍閥真正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吳佩孚有意在曹錕麵前來這麼一手,正是來個下馬威,如若真有人吃不住將,他自信也能從對方的眼神裏讀出些東西。
吳佩孚一番話,把本是熱熱鬧鬧的宴會,弄得有些掃興。
有閣員說:“子玉將軍,大戰在即,出此之言,有些不吉利,先莫談‘殺殺’的,今天咱們是為子玉將軍洗塵,想必將軍從洛陽起身,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曹錕為緩和空氣,對大家說:“子玉言之有理,幾次戰事,多有不義之人,舉旗倒戈,結果轉勝為敗。今天,我也借著子玉的話,幹脆把話說開,我雖然是個大總統,也是兄弟們給捧起來的,沒有你們,也就沒有我這個大總統。可話又說回來了,若真是沒有我這個大總統,那弟兄們麻煩也就多了。你們大夥說,我說的對不對?”
曹錕酒氣熏天,雖然有些傻氣,也是大實話。底下閣員和督軍們,三呼總統萬歲。
此時,一不協調的冷笑傳來,原來是馮玉祥,他說:“就我所知,現在奉張可並非以往的奉張,他兵強馬壯,又招聘了很多現代軍人,如果這次不能把張作霖的氣焰打下去,後果可是凶多吉少啊。”
曹錕一愣說:“馮煥章(馮玉祥字),休得胡言,出師未捷,你出此不吉利之言,用意何在?”
吳佩孚和馮玉祥不和,在直係中並非新聞,但這次出乎大家所料,身為直係統帥的吳佩孚非但沒生氣,反而笑吟吟說:“總統不要生氣,煥章是我多年的老部下,曆經百戰,深諳軍事,他出此言,也非他意,不過是想讓我重視這場戰爭。想那張作霖本是我手下敗將,但仍不可小視。謝謝煥章將軍,及時提醒我。”
吳佩孚還上前敬了馮玉祥一杯酒,他這樣做,決非本意,隻因傳言馮玉祥私下對曹錕這個賄選總統多有不滿,對吳佩孚“武力統一”中華的政策,更是不屑一顧,也是生怕這個剛直的將軍在關鍵時反水。自從吳佩孚親自給馮玉祥一個西北邊防督辦的空銜後,對他就開始提防。現在,奉軍逼近,蘇、贛、皖、閩被南方孫中山牽製,其他幾省督軍為保實力,對他吳佩孚都留著一手,根本指不上,眼下也隻能利用馮玉祥等幾員直係大將,以圖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