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洪說:“行行好吧,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這裏誰把我當總統了?讓我看把我當個要飯花子差不多。汪精衛對我說什麼,對我個人表示敬意,可明確提出不同意我在上海組織政府。讓你們說,如果事情是這樣,我南下幹什麼來了?真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一旁的唐紹儀,見黎元洪真動了氣,也不好表態,隻是一個勁講“別誤會,別誤會”之類的話。黎元洪見到這位自己曾任命的國務總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衝著他摔過去一張報紙。原來,有記者采訪唐紹儀,他對記者說:“餘對黎元洪南下,欲在上海組織新政府之計劃,就個人言之,無何等意見,即國民黨方麵縱有一部分反對者,然黨之全體決非一致不讚成,而亦非有援助之意。餘本人對黎氏,曾勸其放棄此種計劃。”這段話,被記者在報上登出來。黎元洪想到你唐紹儀來電來函請自己南下,看風聲不對,就調轉船頭,成何體統!
唐紹儀看到黎元洪摔給他的報紙,弄得非常窘,倒是章炳麟在旁邊勸解說:“少川這話也是講給汪精衛他們聽的,情況變化,自然就不能大張旗鼓了。”
黎元洪又能說些什麼,隻能想辦法挽救目前的處境。
黎、章、唐這次會麵,很是不痛快。黎元洪性格使然,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本來從各方麵講,他都不大可能在上海組織政府,但他仍不死心,當聽說有百餘名議員,在湖北會館開談話會,便前往出席,還準備了發言稿。他到了那裏,被人攔住,告之這是國會談話會,別人不能旁聽。
黎元洪說:“本人目前還是大總統,有問題來征求國會的同意,為什麼不能旁聽?現在又是非常時期。”
國會的人還算客氣,不願把事鬧大,給他騰出一間房休息,說是等國會談話完了以後,請議員們多留些時間。黎元洪哪裏能受得了這個,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他並不知道,湖北會館的談話會上,張繼大罵黎元洪,曆數他多年罪狀,大多與會者,也都表示不承認黎元洪的總統資格。一直觀望的皖係督軍盧永祥,終於放出口風說:“黎元洪要是跑到上海當寓公,本督軍將提供各種方便,但不得有任何別的行為,否則,將采取必要措施。”
黎元洪真是後悔南下,他派出去聯係張作霖的韓玉辰和聯係唐繼堯的吳厚齋,也先後回來,可帶回消息並不好,張作霖雖然口口聲聲稱黎元洪為大總統,可堅決不接受黎大總統封的“討逆副總司令”一職,而西南的唐繼堯正在秣馬厲兵,以圖霸占西南,明確不同意黎元洪在上海組織新政府。上海當局,又適時發布了一個公告,曰:倘有破壞秩序,擾亂治安之行為,無論何人,概予法辦。很顯然,這個布告是針對黎元洪發的。
黎元洪呆在寓所內,見各方麵的態度趨於明朗,和自己在天津設想的大相徑庭,深感南下的失策,使自己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境地。他身在上海,見大勢已去,索性又拿出武昌起義時的表現,來個什麼都不管,每日甚至還出去坐車兜風,以泄心中鬱悶。隻有章炳麟還能出入黎元洪的下榻處,別人他一概不見,就這樣等了一段時間,直到曹錕賄選成功,正式成了大總統。
有小報報道曰:黎元洪毅然南下,乃事接洽未妥,徒為二三政客蒙蔽,致預定計劃,不克實行,日來端居杜美路中,門庭既不複如前之熱鬧,而閑居無事。
天津的家人又來信告之,王承斌對他的追殺仍沒有放鬆,讓他在上海處處小心。黎元洪這回算是下了決心,曉得上海非久留之地,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還是遠走他鄉最安全,遂與謀士們商量,決定出國去日本。
黎元洪最後邀請各省代表到杜美路話別,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說是近來身體略感不適,準備去日本治病。
在曹錕“登極”一個多月後,黎元洪懷著複雜心情,偕同來滬的夫人、秘書等十餘人,乘高麗丸前往日本。在船上,黎元洪想到當時被直係擁戴出山,也算風光,又想到現在讓直係給攆走,心裏真是無限感慨,那津、滬之行,更是不堪回首。到日本後,黎元洪馬上通電,稱自己將安心養病,不問政治。他本來打算從日本到歐洲,一是想借此得到列強的同情,二是也想給自己擴大些名聲,隻是由於他死要麵子,歐洲之行終於沒能成行,主要他不想失去大總統的尊嚴,堅持不用曹錕政府的護照,就這樣一直在日本住了下來。
時局多變,黎元洪出走,段祺瑞結集皖係兵力加強了反直的活動。北方是齊燮元和盧永祥的對峙,南方是以孫中山為首的國民黨利用滇、桂軍閥,驅逐了陳炯明,重返廣州。
孫中山以廣州為大本營,他經過失敗和成功,正在探索一條新的出路。1923年初,蘇俄特使越飛到達上海,與孫中山進行了多次會談,並發表了《孫文越飛宣言》,表明當前中國是否實行共產主義的問題。宣言稱說:“以中國最急切之問題,乃在民國統一之成功,與完全國家的獨立之獲得。關於此項大事業,越飛君並確告孫博士,中國當得俄國國民最摯熱之同情,且可以俄國援助為依賴也。”
這個宣言,實際上也決定了孫中山聯俄政策的確立,使他走向一條團結工農的路。
孫中山一旦拿定主意,也決心把中國問題徹底解決,馬上派蔣介石為團長,率孫逸仙博士代表團到蘇俄考察黨務和軍事,代表團成員有沈定一、張太雷、王登雲等。
蔣介石在蘇俄最大的目的是想在軍事方麵得到幫助,他在蘇俄整呆了三個月,比較感興趣的還是蘇俄的軍事。這位相貌英俊、身材瘦削、處處注重軍人儀表的人,在蘇俄為中國學生演講時,更多表現出他是一個民族主義者,引起追捧,其領袖至上的苗頭已經生出。這位年輕的軍官,有自己的主見,在給國內的廖仲愷寫信時,保留了自己的看法,認為蘇俄除了金錢和武器,根本就沒有國民黨所需要的東西。廖仲愷已被妻子何香凝設計救出,自陳炯明逃出廣州後,他一直在孫中山身邊主掌財經。他讀到蔣介石的信後,有些不安,複信勸蔣介石不要太極端,有些事還須冷靜為好。
廖仲愷這樣勸蔣介石,也是遵從孫中山的意圖。孫中山力圖改組國民黨,任何不協調的話語,他都加以批駁。孫中山經過反複的思考,終於決定特邀蘇聯代表鮑羅廷為政治顧問,幫助國民黨進行改組工作,並委派廖仲愷、鄧澤如在廣州召開了國民黨改組特別會議。孫中山委派廖仲愷、鄧澤如、譚平山、楊庶堪、林森、孫科、許崇智、謝英伯九人為中國國民黨臨時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林直勉、馮自由、謝良牧、徐蘇中、林去陔五人為候補委員,並說:“承去歲改進之初旨,進而為徹底改組。”
11月12日,正式發表《中國國民黨改組宣言》。
這個宣言,對軍閥們可是一枚重型炮彈。國民黨所謂改組,就是一次國共合作,共同對付軍閥。這個劃時代的舉動,不僅遭到國民黨右派的反對,在共產黨內部,也展開了激烈爭論。對國共合作最為動容的正是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的陳獨秀。